李昌钰博士到底有多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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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 年代洛杉矶曾发生过一起中国情妇被杀案,在李昌钰再次勘察过现场后,突然有了转机。

那是在 1993 年 8 月 18 日,距今将近三十年。这个季节,在美国南加州的洛杉矶,太阳从早上 6 点就开始炙烤大地。在洛杉矶卫星城米逊维荷市某个地处僻静的高级社区里,从下午 14 时起,一个华人模样的中年男子就在焦急地徘徊。

带着行李的他风尘仆仆,看起来像是刚刚从外地赶来。他来到 21622 号两层公寓,上了二楼,按响其中一家的门铃。

没人应答。

他下楼去找公寓管理员,问能不能给他一把房门钥匙。女管理员说,如果住在里面的房客在系统登记过你的姓名,作为紧急联系人,那就可以把钥匙给你。可是一查,系统里并没有。

没办法,他只能呆在管理员办公室里等。中途又上楼去按了一次门铃,还是没人开门,他留下了一张字条,写的是:「然冰,回家后可到管理员办公室,我在等你。」

可是到下午 17 时 30 分,管理员都要下班锁门了,要等的人依然没有出现。女管理员对男子开玩笑说,看来有人回来要挨骂了。男子无可奈何,只能拉着行李回到二楼,百无聊赖地继续等。

就这样,他等到晚上 23 时左右。在这漫长的八个多小时里,这个平时工作繁忙、吃个饭都要忙里偷闲的生意人,一反常态地用极大的耐性耗费着宝贵的时间,就为了能走进那扇紧闭的门。紧闭的门背后,等着他的是什么呢?

没想到,始终没有人来给他开门,也没有人把钥匙拿给他。最后令他得以进门的,却是焦躁的他无意之中的轻轻一推……

原来门一直没有锁。一推之下,门就开了。

他摸到墙边,按亮开灯键。突然而至的光亮让他一时觉得很刺眼。适应之后,他走进客厅,第一眼就看到了长沙发上半躺的女人。

她的左胸是一滩血迹,看起来是被人用刀猛刺留下的。男子在强烈的惊恐之中走近她,摸了摸她的身体,感受到的只是冰冷。很明显,那个曾经和他恩爱缠绵的女人已经死了。

她穿着无袖黑底白点连衫裙,白色内裤褪到大腿上,右手拿着一条婴儿用的围兜,左脚边有一个奶瓶,光着脚。

男子脑子一片混乱。立刻涌上他心头的是两件事:第一,我要报警;第二,孩子去哪儿了?但是他的身体却仿佛不受指挥,做出了另一件很难解释的事——他去卫生间撒了个尿,还把马桶里的水溅到了地上。

撒完尿,他才跌跌撞撞地下了楼,敲响一户邻居的门。

他对邻居说,我的太太被杀了,儿子也不见了,能借你的电话给我报警吗?

报警电话是晚上 11 时 35 分接通的,五分钟后,第一个到达现场的警官在晚上 11 时 40 分就赶到了。进门前,他看到有人在里面走来走去,立刻把枪掏出来,大声警告。结果从里面走出来的是报警的那个华人男子,他紧张地说,我的儿子不见了。

警官先把男子带出来,押进警车锁上,再重新进入室内。

警官观察到的比死者丈夫更细致些,比如死者左上臂接近手肘内侧有青紫色,右手横在身前仿佛要抵挡袭击,脸部左侧明显有青肿,左眼张开,右眼微闭。

更重要的是,他发现了男子心心念念却未发现的孩子的踪影。五个月大的婴儿就在婴儿房里,被盖在毯子下,口里被塞进了一件 T 恤衫,早已窒息而死。

这个混沌未开的孩子,也是这起案件的第二个受害者。

太残忍了。

这不仅是一起命案,更是一起母子双亡的双尸命案。

什么样的仇恨会驱使凶手对五个月大的婴儿都敢于下手?

两条人命,没有目击证人,这意味着现场证据将是破案的关键。

负责现场证据采集的是橙县警局的刑事专员富勒和另一名证据专家。他们在 8 月 19 日一大早第一时间拿到法官的搜索令之后,在 6 时多进入了凶杀现场。

受害者名叫纪然冰,是一个来自中国青岛的 25 岁女子。那个可怜的孩子随母姓,叫纪启威。

富勒当了多年刑警,经验丰富,他采集到了几个值得注意的证据:

第一,卧室里的一根头发。头发染成了棕色,和纪然冰的截然不同;

第二,卧室门口的一颗纽扣;

第三,客厅沙发下的一把厨房用的刀。

但是更具有决定意义的,是他收集到的另外几项生物性证据。

富勒看到死者的内裤被拉到大腿上,就敏锐地判断死者也许受到了性侵犯,于是便按照以往处理这类案件的惯例,从死者的下身、内裤和身边的地毯采集分泌物。他还用专业的紫外线灯来搜寻毛发和体液。

就在紫外线灯照射到纪然冰的左臂时,有一小片反光映入他的视野——那是一个浅浅的咬痕。富勒立刻专业地用棉球采集了咬痕遗留的唾液。

这微乎其微的一丁点儿,日后会在这起案件的侦破和审理之中起到什么样的关键作用呢?

富勒还在公寓大门的平台上发现了一个由极小的血珠喷射而成的扇形区域,大门外侧也有一个较小的椭圆形区域,也是同样的类型。这种喷射状的痕迹,让警方推测,是纪然冰一开门,就遭到凶手的突然袭击,刀刺中纪然冰的左胸,鲜血喷出而留下的。

除此之外,血迹一直从公寓大门内侧的地毯延伸到沙发,还有平台地上、大门内侧门把手下方、大门外侧离地 3 英寸处、浴室门边、婴儿摇椅上都有血迹。

凶杀现场的情况基本如此。

尸体透露的信息也不多。事后法医经过检验,查明纪然冰身上一共有 19 处伤口,其中 18 处是刀刺伤,剩下一处则是被刀尖擦破的。

法医推测,纪然冰大约死于 8 月 17 日深夜 22 时至 8 月 18 日凌晨 3 时之间。也就是说,在那个男子在门外无所适从的时候,纪然冰母子已经变为两具尸体,无声地躺在公寓之中,仅有一门之隔。

纪然冰身上的 18 处刀刺伤之中,除了用手臂格挡袭击留下的防御性伤口之外,有几处用通俗的语言来说,是凶手「要人命」的——

前左胸上方的一刀,深 1.5 英寸;

前左胸下方的一刀,穿透胸腔到肺部;

从左胸刺入深及胸腔的一刀,割断心房旁主动脉,引起大出血。这是最致命的一刀;

右胸表面的一刀,深 1.5 英寸,偏及右肺;

左下腹插入的一刀,深 2 英寸,进入腹腔伤及胃部;

左下腹的另一刀,同样伤到胃部;

左下腹 1 英寸处的一刀,直达肾脏。

如此发疯发狠一般的凶残乱捅,难怪凶杀现场血流遍地,触目惊心。

更加不忍卒视的,是襁褓中的纪启威被杀害的场面。

五个月大的婴儿,双目紧闭,背部积血,指甲呈现紫色,鼻孔留下白色泡沫,鼻子和上唇都有擦伤。这是因为凶手杀害他的方式,是用 T 恤塞进他的口中,再用枕头猛压,简单地说,就是活生生把他捂死的。

即使在事隔将近三十年后的今天,做出以上描述仍然令人感到不适和恐惧。能下手做出如此禽兽行径的,还有人性吗?

驱使凶手这样干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动机?

现场证据和尸体检验无法提供更多的线索,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研究死者的社会关系了。

而这方面,恰恰是这起案件最特别、最复杂、最耐人寻味的地方。

死者纪然冰,一个在中国出生成长的青岛妹子,来美国仅仅一年,在洛杉矶举目无亲,她来这里干什么?又与什么人结下仇怨,竟遭此横祸?母子双亡,孩子的父亲为什么不在他们身边?

让我们先来认识孩子的父亲,那个发现现场和打电话报警、自称纪然冰是他太太的华人男子。

他叫彭增吉,台湾台南人,50 岁,比出生于 1967 年的纪然冰大 25 岁。我们从两人的儿子纪启威姓纪而不姓彭就可看出其中另有隐情:原来彭增吉原本就有婚姻和家庭,他和妻子林黎云结婚二十多年,育有两个儿子,纪然冰只是他的婚外情人而已。

彭增吉不是一般的商人,在上世纪 90 年代初,他是台湾的机电大王,是台湾最大的电子通讯设备公司程远电子公司的创始人和老板。他在新竹、台北有两家工厂,在美国的圣地亚哥、新加坡、上海、厦门、深圳、青岛都有分公司。当时每年的营业额有四五千万美元之多,有人猜他的全副身家有 2 亿美元左右。总之,是个大富翁。

难得的是,这个大富翁年纪不算大,正是年富力强,长得也很帅气,相貌堂堂,连一根白头发都没有,比实际年龄显得年轻多了。

纪然冰则是典型的北国佳丽,身高 1 米 72,高挑白净,苗条艳丽,大眼睛,高鼻梁,像个模特似的。父母是建筑师和医生,家庭条件优越,姐妹三人都是高材生,她本人也是青岛市的中国海洋大学海洋化学系毕业。她和彭增吉本来是两条不会发生交集的平行线,为什么会走到一起,产生了婚外恋情呢?

1989 年 9 月,刚刚大学毕业的纪然冰经过几轮考试,被青岛汇泉王朝大饭店聘请做公共关系及销售部经理助理兼秘书。

如今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可能不了解,当年一部电视连视剧《公关小姐》风靡全国,让无数女孩把当公关小姐当做人生追求,「公关小姐」这个职业在 90 年代的中国是一份人人羡慕的体面工作。纪然冰在大学里是文体尖子,人又漂亮,干这份工作再合适不过。

就是这份工作,让纪然冰和彭增吉在命运中相遇了。

1990 年 8 月 4 日,是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日子。彭增吉到青岛参加贸易洽谈会,晚上有人提议去唱卡拉 OK,还说可以把认识的一位美女公关也叫去。就这样,纪然冰出现在彭增吉面前。

之后的三天里,彭增吉逗留在青岛,和纪然冰互相产生了好感。当彭增吉离开青岛回到台湾家中,他带回了一件纪然冰穿过的白色 T 恤。

帮他收拾行李的林黎云发现了 T 恤,还在领口上看到了不知道纪然冰是无意还是有意沾上的口红印。哪个妻子能够接受这个呢?台湾商人去大陆做生意,寻花问柳、金屋藏娇,林黎云平日里听得多了,没想到有一天会落到自己头上。

她拿着 T 恤去问老公。这件 T 恤是谁的?

彭增吉支支吾吾,说是青岛一个朋友送的。

朋友?男的女的?

呃,女的,她贪好玩,送一件给我穿。

林黎云才不信。你怎么穿得下?她是把自己穿的送给你了吧?是哪个狐狸精?

那时候,彭增吉和纪然冰纵使看对了眼,也尚未在实际关系中有所进展。因此他倒也坦然地告诉了妻子纪然冰的名字,还安慰林黎云,你放心好了,我们二十多年夫妻,你还信不过我吗?我跟她就是普通的工作交往而已。

林黎云仍然执意让彭增吉把纪然冰的电话给她。然后她直接打到了青岛汇泉王朝大饭店找纪然冰。

两个女人首度交锋了。

林黎云说,你送给我先生的 T 恤,是你自己穿的还是给他穿的?

纪然冰说,是给他穿的。

林黎云说,我先生个子那么大,怎么可能穿得下?那不是你的定情物吧?

纪然冰没有接话。

林黎云说,请你以后不要来纠缠我先生。说完,就挂了。

但是有一点可能她没想到:如果老公有心偷腥,防得了一时,防得了一世吗?

既然惦记上了纪然冰,生意需要经常往返与大陆和台湾之间的彭增吉,找机会和她接触,一点都不难。

1990 年 10 月,彭增吉约纪然冰在上海碰头,然后让她跟随自己去哈尔滨参加一个展会。他给纪然冰写信说,「我很快有十天和你在一起」,「你年轻热情的精神,使我无法忘怀,每天晚上在梦中与你相聚」。他为此付给她的酬劳是 300 美元,还给她买了两条裙子。

对纪然冰来说,是出于对物质享受的追求还是真爱,从而让她最终抛开道德的顾虑,投入彭增吉的怀抱,我们已经不得而知。总之,可以肯定的是,只过了短短几个月,到 1990 年的年底,纪然冰已经是彭增吉的情人了。

1991 年 1 月,纪然冰辞掉了青岛的工作,搬到上海,进了彭增吉的公司,头衔是上海分公司的总经理助理兼执行秘书。

1991 年 10 月,彭增吉安排纪然冰去美国,在圣地亚哥进行了两个月的财务管理和市场营销培训。培训结束后,他给了纪然冰四个月的假期,让她去圣何塞的朋友家住。

1992 年 3 月,纪然冰回国。彭增吉把她安排回老家青岛,在那里筹办一家新公司,她担任公司的董事经理。

可是没过多久,纪然冰发现自己怀孕了。一开始,彭增吉提议她去上海,在那里租房待产,纪然冰却提出要去美国生孩子。彭增吉劝了她好久,没劝成,只能操办她的赴美事宜。

1992 年 8 月,纪然冰拿着 B1 签证到了美国。先是在洛杉矶的另一个卫星城拉古纳岗市和别人合租了一套四居室的住宅,住到 1993 年 2 月离预产期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到更好的社区米逊维荷市租下了一套公寓单独居住。

那就是日后她香消玉殒的那个地方。

1993 年 3 月 16 日,纪然冰在鞍背谷纪念医院生下一个儿子,尽管无名无分,在如此重要的时刻纪然冰总算等到彭增吉陪在她身边。虽然纪然冰执意让儿子跟她姓,不过出生证还是明明白白地填写上孩子父亲彭增吉、母亲纪然冰。

谁能想到,仅仅在五个月后,这个胖乎乎、长相酷似父亲的娃娃就要惨死于人手呢?

在这五个月里,彭增吉给纪然冰请了一个保姆,照顾她和孩子的饮食起居,他自己则只来过两三次,每次住四五天就匆匆走了。

有一次,保姆李妈多了个嘴,对纪然冰说,彭先生老是在外边不回来,会不会在台湾还有个家?纪小姐,你可要多留个心眼啊。谁知道纪然冰一听,脸色变得煞白,一言不发,过了两星期就找个借口把李妈给炒了。

蒙在鼓里的李妈又哪里猜得出,彭先生在「外边」找的人,不是别人,就是眼前这位纪小姐啊。

彭增吉和纪然冰,无论外表被包装得多么华丽,本质上不过是一个重复过千万次的富商包养情人的故事。那么,他们之间会不会也像无数先例一样,最终演变成干柴烈火无奈熄灭、情夫一心只想灭掉情人的庸俗剧情?

警方当然考虑过这个可能性。但是最后有两点解除了彭增吉的嫌疑。

第一,他有不在场证据。纪然冰死亡的那个时间段里,他正在天上,身处从香港飞往旧金山的飞机里。8 月 18 日上午 10 时多,他降落旧金山,又马上从旧金山飞到洛杉矶,下午 14 时多才到。

第二,哪怕他厌倦了纪然冰,要除掉她,但是同时用残忍的手段杀死自己五个月大的儿子,也突破了人的人伦底线。对拥有可观的财富和社会地位的彭增吉来说,这样做的可能性太小了。

因此,在被带回警局询问十多个小时之后,警方就排除了彭增吉是凶手的可能性,让他回家了。

那么现在,谁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前面提到的几项证据,纷纷让警方碰了壁:那根头发经过了长时间的化验,最后没有发现属于与本案有关的任何人;那颗纽扣也查不到是谁的;那把刀,虽然刀口的形状与伤口吻合,但是上面没有血迹,也没有指纹,根本证明不了就是凶器。

奇了怪了,侦查仿佛进了死胡同,案情胶着难以发展。

只有纪然冰左臂留下的那个咬痕和从上面提取的唾液保留了一丝希望。

能不能破案,就看这个关键性证据了。

在此之前,警方束手无策。

在无法取得突破的几个月里,纪然冰的家人从青岛赶来洛杉矶,悲痛欲绝地办理了纪然冰和纪启威的后事。直到这时候,纪然冰的父亲才第一次见到彭增吉,甚至在悲剧发生之前,他连女儿跟彭增吉生了个儿子都不知道。在他看来,女儿是被彭增吉骗来了美国,一年不见,竟然死于非命。

如此沉重的打击,如此沉痛的冤情,两家之间弄僵关系,甚至决裂对骂,也是意料之中了。

彭增吉则是先留在美国协助警方调查,之后为了照顾生意,频繁往返于美国、中国大陆、中国台湾之间。他曾经向警方提出自掏腰包悬赏凶手,也在报纸上写文章悼念纪然冰母子,表达爱意。

但迟迟不能破案,各方都承担着巨大的压力。

对彭增吉来说,他本人固然摆脱了嫌疑,但仍然摆脱不了流言蜚语和猜测指责的困扰。他非常希望能够早日找到凶手,好让家人落得清静。

因为那些声音,大多把怀疑的矛头对准了他的合法妻子林黎云。

其实这一点都不难理解,从利益相关的角度来思考,世界上最想让纪然冰母子死的人,除了林黎云,还能有谁呢?

更让人无法忽视的一个事实是,在时间和距离上,林黎云完全有作案的可能。

纪然冰被杀害的那一晚,林黎云正好就在洛杉矶,她是在三天前的 8 月 15 日从台湾来到美国的,和两个儿子住在自家买的独立花园式别墅里,而且那座别墅离纪然冰的公寓只有 5 公里的路程。

当然,彭增吉完全不相信林黎云是凶手的可能性。他记得,在被带回警局的第二天早上,他打电话给妻子,告诉她纪然冰被杀死了,同时被害的还有他和纪然冰生的儿子。在彭增吉的回忆里,林黎云听到后只说了一句话,「天下的女人真可怜」。

他对记者说过,「我是最了解我太太的,我们结婚二十多年了,我最了解她,我太太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记者问他为什么那么肯定,他的回答是:「我太太对我和纪然冰的事早就知道了,她是个非常好的人,她能容忍。」

可是,林黎云真的像彭增吉以为的那样能容忍纪然冰的存在吗?

从她和纪然冰的三次会面来看,事实也许并非如此。

两个女人的第一次见面,是在 1991 年 4 月。那时候,纪然冰跟着彭增吉从青岛来到上海,成了彭增吉的「上海夫人」。

风声总是会传到当事人耳中,林黎云很快就知道了纪然冰被丈夫弄进公司,只要丈夫回到大陆,两人便出双入对、双宿双飞。她勃然大怒,立刻买机票从台湾飞到上海,在彭增吉为纪然冰安排的静安寺希尔顿大酒店见到了她的情敌。

这场谈判在想象中似乎应该是剑拔弩张、杀气腾腾,可是具体细节已经无法还原。根据彭增吉和林黎云日后在法庭上的证词,我们知道的是,当时彭增吉也在现场,林黎云要求纪然冰不要干扰他们的夫妻关系,纪然冰则理直气壮地回答,她和彭增吉只是工作交往。最后,会面不欢而散。

这之后,也许是为了应付妻子把纪然冰从身边调走的要求,彭增吉真的把纪然冰调离了上海。从 1991 年底到 1992 年初,纪然冰呆在美国。

1992 年 1 月,彭增吉找到来美国出差的机会,一到美国,他就把纪然冰从圣何塞接到了自己在洛杉矶安的家、那座价值 38 万美元的独立花园式别墅里。小别胜新婚,刚想互诉衷肠,电话就响了。纪然冰顺手接起了电话。

说来也巧,电话是林黎云打来的,她原本只是想跟刚进美国家门的丈夫说几句话,可是她一出声,那头就一句话都不说。林黎云一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二话不说,马上买了机票飞来洛杉矶,在那里堵住了纪然冰和彭增吉。

这是两个女人的第二次见面。豪宅里又上演了一番激烈的争吵。林黎云质问,这是我的家,你有什么权利来这里?纪然冰一句话把林黎云噎回去了:以后是谁的家还不知道呢。

这句话让林黎云抓了狂。

她放眼望去,本该属于自己的床却被那个女人占领过了,被褥乱糟糟的,发生过什么不言而喻;衣柜里挂满了那个女人的衣服,是自己的丈夫给她买的,都是名牌。这里到底是自己的家,还是那个女人的家,她也不敢肯定了。

她控制不住自己,发了疯似的抓起一把剪刀,把二十多件衣服全部剪破了。

这番举动吓坏了彭增吉和纪然冰。他马上拉着纪然冰离开了别墅,找了酒店一起住下。但是老婆还是要安抚的,这个抱着享齐人之福幻想的男人第二天又回到了林黎云身边,表了忠心。他答应妻子让纪然冰离开美国,并且离开自己的公司,随后就和林黎云一起飞回了台湾。

一周后,彭增吉再次去美国,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借口,和纪然冰同住了一个星期左右。到 1992 年 3 月初,两个人飞回大陆,中途在香港又同住了五天。

回到中国,彭增吉确实兑现了自己对妻子的承诺,让纪然冰离开了他的公司,也离开了上海。但是这个狡猾的男人没有告诉妻子,他出资给纪然冰在青岛注册了另一家公司。结果这导致了林黎云在 1992 年 6 月察觉受骗,又亲自来到青岛,第三次见到了纪然冰。

又是好一番互撕。

可能是这一次会面之后,对让彭增吉离开纪然冰这件事,林黎云死心了。她开始变得像彭增吉说的那样,「她能容忍」。

但是,即使她不能容忍,面对那个共同奋斗几十年、如今只想左右逢源雨露均沾的男人,又能怎么办呢?

都怪那个女人。都怪她,都怪她!

自从惨案发生后,彭增吉与林黎云夫妻相处的气氛变得尴尬而微妙。

纪然冰婚外生子的事情已经昭告于天下。彭增吉以为,林黎云也是直到这时候才知道这个信息的,他因此对妻子既羞愧又内疚。对纪然冰母子的惨死,他仍然很痛心,却不知道该如何在妻子面前显露这种情感,以及显露到哪个程度。

到 1993 年 9 月下旬,夫妻俩才得以被警方批准返回台湾。公司里里外外都知道老板和老板娘在美国遭遇了什么,但没有人敢多嘴,彭增吉和林黎云还是照旧一起上下班,只是一天忙完,两个人回到家,想聊两句却是无从聊起,只能默默无言。

几个月过去了,1994 年的元旦来了又走了。这一天,彭增吉在台湾接到了美国洛杉矶警方的电话。他们告诉彭增吉,他之前提议的悬赏可以开始操作了,请他回美国办理。另外,警方还想对林黎云做一些必要的检验,所以请林黎云也一起来。

林黎云本来不愿去,可彭增吉说这只是例行公事,很坚决地要求妻子一同前往。

1994 年 1 月 5 日,彭增吉和林黎云到达洛杉矶。刚在酒店里落脚,警方马上联系他们,派了法医带着器材来给林黎云抽了 5CC 的血。

1 月 8 日上午,夫妻俩带着两个儿子一同去橙县警局。没想到,等着他们的不是一般的例行公事,而是测谎。

一家四口,只有林黎云连续多次没通过。

提问的问题是:你是否知道纪然冰的住处?她回答的是「No」。

到了下午 14 时,警方决定对林黎云进行单独问话。

——你知道纪然冰的住处吗?

——我根本不知道她住在哪里。

——命案发生后,我们派人去你家问话,发现你左腿有伤,你说是在家跌倒的,谁可以证明?

——我的小儿子可以证明。

——我们问过他,他说没看到。

林黎云沉默。

负责讯问的警员突然抛出了令人措手不及的一句话:你去找过纪然冰,还咬过她一口,对吗?

林黎云一下子惊呆了。她不说话。

——唾液的 DNA 和你的符合。

——什么 DNA?我不懂。

——纪然冰是不是你杀的?

——我没有杀她,也没有咬她!

下午 18 时 30 分,警方宣布逮捕林黎云。

在警方宣布逮捕林黎云之后,彭增吉被叫到警局凶杀组办公室,和林黎云做了一场谈话。谈话被录了音,日后在法庭上被拿出来当做证据,结果又被推翻。

彭增吉当时想必对妻子被逮捕是十分错愕与震惊的,他不断追问林黎云发生了什么,林黎云则是闪烁其词,顾左右而言他,指责是彭增吉的出轨造成了今日的局面。夫妻之间的谈话很耐人寻味,透露了很多信息。来看其中几段。

第一段——

彭:你说,是不是你做的?那天晚上睡觉时,你摸我的手,我就觉得不太对,是不是?

林:是又怎样?

彭:你可以回台湾啊!可以拒绝啊!你是台湾人,在这里,连保释金都不可以……我去台湾时,你为什么不肯跟我说?你怎么会做这种傻事?

第二段——

彭:上次你去压齿模……已经告诉你了,所以你应该心里有数。

林:发生的时候你一直跟记者说你多爱她,她多爱你……她买一件猎装给你,你很喜欢,我看了实在很难过,好像把我当瞎子聋子,我也是人,我看到这个时候,感触很深,心里就生气。

彭:我看不是你动手的,是不是?不是你动手的是不是?说你做五次测谎没有通过,人家用多种科技方法来证明这个,我在家里跟你讲的那个小红刀有没有发现?

林:没有。

彭:如果不是你,你刚好去那边买汉堡包碰到她?跟着她回去的?有没有?确定吗?你有没有到过她住的地方?没有?手臂上的那个是不是你留下的?

林:他们说是我的。

彭:那你说呢?我没讲他们呢,是不是你的?

林:你这样想知道?

彭:你什么时候到她那里去?

林:我是气你,气你!去年发生时,你还跟报上公开说你多爱她,怎么认识她……

第三段——

彭:你有没有进她的房子?没有?纪然冰有没有开门让你进去?有没有在门口争执?你有没有咬她的手?

林:她一直打电话给我,逼我跟你离婚。

彭:不是,我说那时你有去她房子吗?没有?

林:你的心愿一定要实现,我跟你讲,你不小心我讲……你用行动表示,我问你是不是为她?

彭:我不是为她,是为我们的公司的事,为我们的事业。采购的东西送到马来西亚,送到台湾,又没有什么不对,为我们的公司又不是为她。

林:你们有小孩子,她就逼你跟我离婚。

彭:有小孩又怎么样?现在外面有多少人在一起有小孩?对不对?什么时候知道她有小孩?孩子是不是你做的?你什么时候知道她有孩子?星期一上法庭,你要我留下来照顾孩子就照实告诉我,如果要我死就陪着你。孩子送回去叫妈妈照顾他们。

林:小孩子有什么……还不是你伤害了我,又不是你杀的。

第四段——

彭:你什么时候在她手臂上留下这个?什么时候?我想我们没有机会谈了,没机会谈了。是下午、傍晚的事?你要告诉我,是她先拿刀子来砍你?你怎么找到她住的地方?你是去买汉堡包时碰到的?知道她住在哪里?她打电话告诉你吗?

林:她告诉我住在一个很舒适的地方,靠近尔湾,生活过得很惬意,有游泳池……

彭:那你根据这个找到了她,是不是?你去问租房子的人?怎么找到她?什么时候找到?

林:在那一天看到她!

彭:在哪一天看到?在哪里看到?在 shopping mall?在路上你开车时候看到她是不是?还是她推小孩子从家里出来的时候?

(警员催促彭结束谈话)

彭:吃一点东西,安定一下。

林:(开始哭泣)你说我们可以找律师?你给我找律师。

彭:(点头)

林:她先自己弄自己。

彭:她自己弄自己?为什么呢?她为什么要自己弄自己?

林:她自己跌倒。

彭:自己跌倒刺到胸口?她身上好几个伤疤,她身上不止一刀啊。

林:对!

彭:为什么会这样子?好,现在不要多讲了,我找律师。要你跟我讲又不讲!

林:(大声哭泣)她用……孩子……逼我离婚……

彭:那你怎么咬她的手臂呢?

林:她拿刀子要杀我!她打我,我手上没有东西啊!(大哭)

彭:怎么她身上有这么多这个?

林:我看她好像……她自己跌倒的嘛!

彭:是她自己跌倒刺到的?

林:是!

彭:那纽扣是不是你的?

林:纽扣不是。

彭:你几点钟到她那里去?

林:很晚去的。

(警员打断谈话,催促林黎云离开)

林:你不要讲,我不会承认!

谈话到这里就结束了。

从谈话里,林黎云没有正面承认是自己杀了纪然冰,但是她承认自己去找过纪然冰,也承认自己和纪然冰发生了冲突。

对法庭来说,这也许还有漏洞,足以让辩护律师找到辩护的策略。

但是对我们这些局外人来说,要做出某些判断,已经足够。

那么,到底林黎云在纪然冰被杀的那天做了什么呢?

彭增吉之前从来没把纪然冰之死往林黎云身上想过。他以为自己给妻子和情人各自安排在相隔不远的两个住处里,却不让她们碰见,妻子甚至根本不知道情敌就在附近,这事干得简直漂亮极了。

所以,纪然冰之死怎么能和林黎云扯上关系呢?她连纪然冰和他生了一个孩子都不知道,更别说知道她住在哪里了。

殊不知,林黎云早就知道了这一信息。至于是如何知道的,我们没有实锤,只有依靠逻辑推理的猜测。

在法庭上检控她的检方认为,1993 年 7 月,彭增吉从台北家里给纪然冰打了一个电话,林黎云在电话账单看到这个号码,就又拨了过去,和纪然冰通上了话。通话的气氛是否友好,我们不得而知,只知道纪然冰也许出于炫耀,向林黎云形容自己住的地方很好,有游泳池,住得很舒服。

凭借这个信息,林黎云就能确定纪然冰公寓的具体位置了吗?这个过程,我们无法还原了。可能是她在 1993 年 8 月 15 日来到洛杉矶后,无意中在街头遇到了带着儿子外出的纪然冰,就像是冥冥中注定的,然后尾随其后来到公寓。也可能是她找人查到的。总之,她瞅准时机,找上了门。

让我们回到纪然冰被害的那一天,1993 年 8 月 17 日。

中午 11 时 50 分,林黎云开车载着 18 岁的小儿子,去加州大学尔湾分校接在那里进修暑期日语班课程的大儿子,然后一起去吃午饭。之后先去了一家百货市场,再去了一家建材店。

这家建材店离纪然冰的公寓只隔一条街。也许,林黎云就是在这个地方、在这个时候,触发了某个念头,那个念头在她脑海里徘徊不去。

逛完建材店,林黎云跟两个儿子说,要去旁边的麦当劳借用一下厕所。两个儿子就先开车回家,到家后十五分钟,林黎云才回到家里。那时候大约是下午 15 时 30 分。

同一时刻,在离此不远的纪然冰公寓里,纪然冰正在和她的好朋友、餐厅服务员王娜打电话。王娜回忆,电话打了十几分钟,纪然冰语气毫无反常。过了半小时,下午 16 时,纪然冰又给王娜打电话,开心地告诉她彭增吉第二天要来看她了。

那一边,到了傍晚 18 时许,林黎云在做晚饭,三个人吃完晚饭,两个儿子在客厅看电视,她则上楼休息。两个男孩子都作证说,从中午到晚上 19 时,「感觉母亲一直没有离开过视线范围」。

可晚上 19 时以后呢?

没有人知道。

在晚上 19 时到 22 时之间的某一刻,林黎云拨通了一个她记得很清楚的号码。接电话的是纪然冰。林黎云告诉纪然冰,自己要去找她,两个女人面对面,把事情解决掉。纪然冰答应了,还换上了一套漂亮的衣服,她心里想的是,我要美美的,好在谈判时占据心理优势。

我们所能知道的纪然冰在世界上还活着的最后时间,是 8 月 17 日晚上 22 时。因为在那时候,纪然冰给身在中国的姐姐发出了一份和工作有关的传真。

这之后,夜就深了。

还记得吗?法医推测纪然冰的死亡时间大约是 8 月 17 日 22 时至 8 月 18 日 3 时之间。就是在这段时间里,林黎云趁儿子睡下,悄悄出门,来到了纪然冰公寓门前,像死神那样,敲响了她的门。

纪然冰没有想到,她一开门,就有闪烁着寒光的利刃向她刺来,凶手还一口咬上了她的左臂。她拼命躲,但是躲不过。正如她的命运一般,该来的,总要来。

18 刀。

在身中 18 刀死去之前,纪然冰也许已经认命,也许她放不下的,只有隔壁房间里嗷嗷待哺的儿子。

她差点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但她忽略了这段历程之中最大的危险因素——和她一样具有母亲这一相同身份的另一个女人。

她应该猜到的,林黎云既然已经来了,就不会容许她和她的儿子还活下去。

因为对林黎云而言,纪然冰是她的情敌,这个她也许可以委屈自己忍下去,但是还有个纪启威。纪启威是谁?他不是毫无力量的婴儿,他是野种,他是会与她的两个儿子瓜分 2 亿美元家产的强盗,他是最可怕的威胁!

作为一个妻子,作为一个母亲,她绝对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哪怕她必须为此变为恶魔。

你说,她化身恶魔把 T 恤塞进婴儿嘴里再用枕头捂死他的那一刻,双手有没有在颤抖?

事实就是如此。

事实只能如此。

但事实和法律是两回事。

1994 年 1 月 11 日提审。5 月 24 日预审,8 月 26 日预审结束,移送橙县高等法院。9 月 6 日在橙县高等法院过堂。10 月 3 日,检方决定不以死刑起诉林黎云。

冗长的程序走到 1995 年 7 月 31 日,纪然冰案才正式开始审理。

林黎云的辩护律师为她精心选择了一个令人始料未及的辩护策略:将彭增吉指为真正的凶手。如果彭增吉才是凶手,那么就会得出一个顺理成章的结论——林黎云是无辜的。

辩护律师列举了彭增吉的几个疑点:一,他在纪然冰公寓门外等了八个多小时,这点很反常;二,他在凶杀现场呆了 40 分钟,使用了卫生间,公寓里明明一一部传真机和一部无线电话,他还要跑出去向邻居借电话报警;三,他说自己没有进婴儿房,但第一个到达凶杀现场的警官说看到他在婴儿房里走来走去;四,他极力劝林黎云从台湾回到美国,在警方逮捕林黎云后,他逼问她,要她承认是她干的;五,他对凶杀现场了如指掌,问林黎云是不是拿了厨房的一把刀。

辩方认为,彭增吉不想为了纪然冰而离婚,因此犯下此案。但是要使这个论断成立,还有两个地方要解释,一是纪然冰的死亡时间,彭增吉有不在场证明,二是纪然冰左臂留下的齿痕和唾液是属于林黎云的。

这又要怎么做呢?

我们都知道,美国的律师神通广大,找破绽、钻空子、抓漏洞的本事可以说天下无双。辩方找了另一个法医来证明,检方对纪然冰的死亡时间判断有误,应该是 8 月 18 日中午 12 时到下午 18 时。这样彭增吉完全有可能实施谋杀。

接着,辩方还提出了「咬人者并非杀人者」。他无法推翻齿痕和唾液的证据,就把林黎云上门找纪然冰的时间提前到 8 月 17 日下午。

还记得吗?和两个儿子逛街的时候,林黎云去麦当劳上厕所,晚回家了十五分钟。辩方提出,她就是在这短短的十五分钟里,赶到了纪然冰的公寓,完成了前往、吵架、咬人、返回的全部过程。

对,她是咬人了,可她没杀人。咬人不犯法啊,对不对?

你信吗?反正有人信。

1995 年 9 月 28 日,法官宣布,十二名陪审员无法达成一致,此案正式流审。

只要一个陪审员坚持和别的陪审员不一样的意见,十二个人无法达成一致,之前的审判都是白费时间,检方就要重新起诉,重新组成陪审团,重新审理。

对于林黎云是否有罪,有十个陪审员认定有罪,但是有两个陪审员自始至终认定无罪,反复讨论,反复投票,都无法让他们改变。

林黎云的辩护律师成功地打动了他们,让他们觉得彭增吉的确很可疑。

只有流审。

这是法律。纵使无奈,唯有接受。

但是万万没想到,再度起诉、再次审理,纪然冰案后来仍然又流审了一次。即使在美国的法庭上,这也是非常少有的事。

1996 年的第二次审理,本来已经成功让林黎云入罪。陪审员一致认为林黎云犯有一级谋杀纪启威和二级谋杀纪然冰的罪行,林黎云被判处林终身监禁,并且永远不得保释。林黎云不服上诉,上诉法院裁定警方以非法手段录下了她与彭增吉的对话,属于违法取证,因此录音不得作为呈堂证据,二审结果予以撤销。

2000 年,检方第三次起诉林黎云。结果更惨,这一次十二名陪审员之中有四人认为林黎云无罪,再次流审。

在这次审理之中,辩方以一小时 400 美元、一天 8000 美元的天价,找来了鼎鼎大名的刑事科学鉴识专家、神探李昌钰。这位大人物,我们都挺熟悉了。李昌钰刚在辛普森案的审理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同样震动中美各界、被称为「华人辛普森案」的纪然冰案也把他请来作证,可见当时风头之劲。

李昌钰经过研究,为辩方提出了几个疑点:在凶杀现场,客厅咖啡桌上的碗里有苹果皮,但是法医没有在纪然冰的胃里找到苹果的消化物,那么是谁吃的呢?餐桌旁的凉鞋上有血迹,但是餐桌周围却没有血迹,那么是谁留下的呢?沙发上的枕头沾有血迹,上面还有一个「大手印」,并非来自女性,那么是谁按上去的呢?

李昌钰还根据警方报告和现场证据,提出了一个设想:除了死者纪然冰和身在现场的林黎云,现场还有第三者作案,而且这个嫌疑人是男性。

这与辩方提出的彭增吉是真正凶杀的方向一致。李昌钰让陪审员动摇了。

真相到底是什么?

没有人能给出一个人人信服的答案,就看你愿意相信什么了。

经历了三次起诉失败的检方身心俱疲。不再起诉吧,怎么能甘心?继续起诉吧,已经耗费了纳税人的几百万美元,又没有必胜的把握。怎么办?真是骑虎难下。

检方最终做出了一个痛苦的决定。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检方和辩方达成一项认罪协议:林黎云承认犯下两项较轻的气愤杀人罪,以换取立刻保释出狱。因为林黎云持台湾护照,并非美国公民,因此按照美国移民法规定,必须递解出境,并且永远不得再进入美国。

在这起马拉松式漫长审判的最后一天,法官一项一项地询问林黎云,是否承认检方起诉的携带致命武器攻击他人致死。

林黎云回答,是。

是。

是。

是。

她不断用纸巾擦去流下的眼泪,承认她的罪。

最后,法官宣布两项罪名合并执行十一年监禁,由于林黎云已服刑七年半,在狱中表现良好,可以出狱,接受移民局递解出境。

这时候,是 2001 年 6 月 29 日。离纪然冰和纪启威被杀,已经过去了将近八年。

在这七年半的法庭争斗之中,自从辩方把辩护策略确定为把彭增吉拉下水之后,他再也没有在法庭上出现过。

我们不知道,事前他是否知晓这个策略,即使知晓,他又是否能够接受自己的名声实际上早已被撕毁。

我们也不知道,当林黎云回到台湾,这对分隔多年的夫妻,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是否还能恢复如初,心中的芥蒂和怨恨,是否能够被抹平,云淡风轻。

但是,尽管坐了七年半的牢,尽管情感的创伤永远无法愈合,林黎云依然是幸运的。因为她还活着。当听到自己将恢复自由、回到家乡的时候,她如释重负又哭又笑,因为她知道,自己赌赢了。

纪然冰输了,输得一干二净。

如果她早就知道这个残酷的结局,纪然冰会如何去设计她的人生和爱情呢?

死的人早就死了。可是彭增吉和林黎云,那两个卑劣的人会活下去,活到今天,垂垂老矣。午夜梦回,他们会想到那个叫纪然冰的女人,和那个无辜的孩子吗?备案号:YXA1JjdAg06toen4j2JFJy1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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