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时代,也看见个体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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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丹 | 来源:澎湃新闻

《梦想之城》中描绘城市:“城市召唤着我们心中潜藏的梦想,因为广大与多样的城市世界,意味着幻想、希望、偶尔的满足和忧伤、期待、孤独……城市不仅是一个地方,也是一个变化之地,一座梦想之城。”

对于那些因为各种原因来到一座城市中的异乡人而言,城市又意味着什么?当他们带着城市生活之外的历史和记忆进入城市,真的可以完成从乡土到城市的“脱嵌”吗?在面对汹涌袭来的新的时代风潮中,那些最为普通的人,能否坚定地站立?还是会被快速地淹没?他们将怎样重建自己的生活与精神?那些流落到异国,蒲公英一样地落在一种新的生存环境中的人,会面临怎样的困境?

我们推荐下面这些书,阅读最普通的人的故事。

看见时代,也看见个体的命运

皮村工友之家的打工文化艺术博物馆,图自《悬浮》

《悬浮:异乡人的都市生存》

《悬浮》中,清华大学社会学家严飞,以“附近”作为研究框架,通过八个案例记录进城务工人群的生存现状,并穿插以社会学学者的分析与反思,呈现出一幅“悬浮社会”的现实图景。

书中的被访者包括小区保安阿微、菜场商贩红芹姐、水电工人小傅、家政阿姨小萍等人,都是生活在作者“附近”的普通人,严飞以这些人的生活图景探讨城市发展的过程中悄无声息的、或大张旗鼓的变革,而这些普通人的命运也随着城市的种种变化激荡着。

作者希望透过这些我们熟悉的陌生人来看到城市发生了什么。除了这个宏观的观察,从《悬浮》记录的故事中,我们也可以看到每一个个体的命运,他们的追求与困扰。比如在北京双桥做门窗生意的老杨和他17岁的儿子军军,军军在故乡全部的努力就是为了来北京和父母生活在一起。但是作为典型的留守儿童和“寒门学子”,军军所接受的教育并不足以托举着他进入到他理想的院校——中国传媒大学,而选择这个学校的原因竟也是因为这个学校离父母工作的地方更近,哪怕是填报志愿这样的大事,军军也没有得到很好的指导。

军军最终来到了北京,也曾一次次走进校园,只是以一个门窗生意工人的身份。

书中更让人读来感到震惊的是,最底层的工人、小贩们充盈的、甚至是高贵的精神世界。比如军军,不忙时,他爱读加缪的《异乡人》,尤其喜欢书中的一句话“我知道这世界我无处容身,只是,你凭什么审判我的灵魂?”;早早懂事的菜贩17岁女儿的朋友圈:“是不是把所有的委屈咽下才算懂事。”

看见时代,也看见个体的命运

新发地市场,图来自《悬浮》

这些声音总是那么痛切而珍贵,严飞认为:文学写作在“打工写作者”身上所凸显的意义绝不只有文学理想——当打工者执笔书写自己以及所属群体的故事,或以诗歌为矛直指生活苦痛的时候,文字便已超越了形式,构成了底层群体表达自我意识、呈现主体性的重要渠道:“打工写作者的成长过程呈现了个人生命历程与社会结构和变迁之间的互动,萌发于孩提时代的文学爱好在农村有限的文化条件中微弱发育,在割裂的农民工身份和文化追求中遭受挤压与斥责,在城乡流动和工业生产中催生出表达的出口,最后又在他们自发组织的情志共同体中汇聚成长。”

《悬浮》通过重新聚焦、追问、关切身边的普通人的故事,严飞呼吁找回在现代社会中每个人正在丢失的“附近”。而重构与周围的亲密与信任,是安抚每个不确定的、悬浮的现代人的一剂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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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浮》书影

《静寂工人:码头日与夜》

在人声鼎沸的1970年代初,台湾基隆码头上的工人共有6300余位。在1980年代,不论晴雨的深夜,东西岸码头上的巨型探照灯全部开启,照着不间断进出港口的货柜船、一座座繁忙的桥式机,以及来回穿梭的一辆辆货柜车。整个港口码头上空照得通红,恍如不夜城,当时码头工人称此景为“红透半边天”。

然而,自1990年代末开始,国际运输航线版图更改,国际货船入港数量骤降,台湾为求降低成本、提升竞争力,颁布了民营化政策,新自由主义浪潮席卷小岛。当地政府也转变发展方向,代表着“现代”和“进步”的观光产业跃升为能代表基隆港口新面貌的新兴产业。那些在码头谋生的工人、小贩们也逐渐失去了原本的工作与生活。

看见时代,也看见个体的命运

台湾基隆港视觉中国 资料图

《静寂工人:码头的日与夜》中就关注到码头的这种新的生态。在书中,作者魏明毅讲述了基隆二十多位码头工人的故事,分析经历新自由主义浪潮席卷前后台湾基隆码头的历史兴衰和码头工人的生活。作者的观察中,随着基隆港的衰落,码头工人一步步沦为全球化“弃民”,而另一层面上,伴随生存困境而来的,还有“男子气概”的失落、社会关系网络以及情感纽带的断裂。

台湾基隆码头发生的变化也有更为普遍的意义,这是一股不可逆转的全球经济潮流袭来时,必然带给当地人的阵痛:随着工作一起失落的,还有由不确定、不稳定和不安全的工作带来的各种情感体验——产业链的急速变化,工人失去颇具尊严的工作和地位,他们被“一层一层被抽掉,码头、店里、公共区域、家里……就是被抽掉了,最后就变成了底层。”

以码头工人为例,他们变成一个压抑的群体,他们的文化认同变得破碎,社会连带濒临瓦解,成为一个个孤身的工人。更重要的是,他们把错归咎于自己没有本事、没有能力回应这个改变,而无法看穿外在的结构力量。

在一位读者写作的《静寂工人:码头的日与夜》的书评中,他/她提到:“因为这几年的环境,自身的情况下感觉随时会离开现状,不知道落去哪里。当这本书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就以一种预演一下未来的心情加到了购物车里面。”这也道出了近些年社会学研究著作受关注的原因,阶层的跌落、一夕之间失去已有的一切已经或许对于很多人而言,已经是一种迫近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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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寂工人:码头日与夜》书影

《用后即弃的人:全球经济中的新奴隶制》

《用后即弃的人》中的案例让人非常难以置信。书中的第一个案例是一名叫希芭的22岁女孩,她来自马里,她还是一个小女孩时被卖到距离巴黎100英里的一个村庄,在一个当地家庭中,她被毒打、被奴役着工作。被解救时,已经是20世纪90年代,这个22岁女孩因为无尽的工作—睡觉循环,她对于星期、季节几乎没有概念。而她不是唯一的,她只是当时巴黎3000个家庭奴隶之一。

在《用后即弃的人》首次出版的1999年,这本书的作者、美国学者凯文·贝尔斯深入调查研究后发现,全世界还有2700万人生活在新奴隶制之中,这还算是保守估计,有些学者甚至主张有多达一两亿人。

作者的研究聚焦于“新奴隶制”这个概念:过去,奴隶制包括一个人合法地拥有另一个人。但现代奴隶制与此不同,今天,奴隶制在各个地方都是非法的,当人们“购买”奴隶,他们不会再要一份收据或是所有权文书,但是他们确实得到了控制权,且主要通过暴力去维持控制。缺少了合法性,奴隶持有者反倒是得到了所有权的全部好处,当奴隶不再被视为一种长期资产,他们是如此廉价,因此无须照料,只不过是用后即弃的一次性工具。

这种“用后即弃”的性质尤为突出地体现在女性身上,书中的第二章《泰国:因为她像个小孩》中讲述在泰国,地方文化、父权制度、资本主义经济、宗教文化,乃至整个国家机器如何促成性奴隶制的建立,以及整个国家是在怎样残酷奴役与掠夺着女性。

“新奴隶制”在不同的国家以不同的形态出现——在上文所述的泰国,这更多的是现代转型中地域发展不均和女性歧视的产物,导致北部山区的女性被贩卖后遭到性奴役;在东南亚和巴西,盛行的是“契约工人”,人们在暴力威胁下缺少行动自由,以超出血汗工厂的强度生产;在非洲的毛里塔尼亚,甚至将奴隶劳动转化为一种城市经济。这意味着可能并没有一种通行的办法可以完全消灭所有这些现象,而只能有针对性地结合当地实际来消除它。

另外,比起只是简单地呈现,本书作者凯文·贝尔斯也是全球最大的废奴组织“解放奴隶”的创始人之一,几十年间,他身体力行地为解救奴隶、根除奴隶制奋斗着,他所付出的努力和他所摸索出的抵抗“新奴隶制”的方法也集中体现在书中的第七章《我们能做什么?》和尾声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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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后即弃的人:全球经济中的新奴隶制》书影

《最底层的十亿人:贫穷国家为何失败?》

非洲很穷,为了阐释贫穷问题,本书作者保罗·科利尔提出了“最底层的十亿人”这一概念,这些人大多生活在撒哈拉以南非洲的国家,社会经济长期停滞不前,且看不到改善的希望。在《最底层的十亿人》一书中,科利尔结合数据,分析了制约这些贫穷国家持续发展的四类陷阱:冲突、自然资源、身处内陆且恶邻环伺、不良治理;能否正确应对这些陷阱,决定着最底层这十亿人的未来命运。

根据世界银行的数据,2021年全球人均GDP排名倒数的十个国家,有九个来自非洲;如果把时钟拨回到这本书面世的2007年,全世界最穷的十个国家,非洲占了七个。十几年间,冲突、治理与自然资源引发的问题未见解决,人口增长又意味着生活在最底层的人群已远超十亿——非洲不仅很穷,而且越来越穷了。

本书的作者保罗·科利尔是英国的经济学家,牛津大学经济学和公共政策教授。

他曾将很多精力用于研究内战上,他想弄明白,为什么内战日益集中爆发于非洲的低收入地区。“渐渐地,我提出了‘冲突陷阱’这个概念。它向我们揭示了特定的经济状况会使一个国家走向内战,以及冲突一旦爆发,暴力的循环就会变成一种难以逃脱的陷阱。但研究到这一步还不够,比如马拉维独立之后并没有发生过内战,可仍然没有走向发展。”

也是在此基础上,作者提出,最底层国家的社会变革必须主要来自这些社会的内部,我们不可以将变革强加给它们。“同时,我们可以做更多的事情,助改革者一臂之力。但是要做到这一点,我们需要借助一些手段,比如军事干涉、国际准则的确立和贸易政策。到目前为止,这些手段都被用在了其他目的上。掌握这些手段的机构对最底层的10亿人面对的这些问题既不了解也没有兴趣。这些机构需要学习,各国政府也需要学习如何协调这一系列牵涉广泛的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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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底层的十亿人:贫穷国家为何失败?》书影

《无处落脚:暴力、排斥和在美异族的形成》

1885年,美国西部爆发反华暴力。怀俄明领地,华人矿工惨遭屠杀;全加利福尼亚州的社区与西北太平洋地区,上千名华人移民被骚扰、袭击,惨遭驱逐。

历史学家常说,种族暴力是美国建立的基础,但美国西部的华人却很少受到关注。提及种族暴力,人们长期以来一贯认为多半是种族歧视引起的殖民地暴力、奴役和隔离,这类种族暴力的行为变种不仅根植于印第安原住民和非裔美国人,还根植于整个国家的历史中。然而,反华暴力却常常被排除在国家叙事之外。

《无处落脚:暴力、排斥和在美异族的形成》一书还原了一段被忽视和遗忘的反华排华暴力史。作者贝丝·廖-威廉姆斯详细阐释了美国的移民政策是如何煽动这一系列的暴力,以及这些暴力如何反过来催生了美国新的排他主义政策。作者指出对华人的驱逐和排斥使得现代美国诞生了“外国人”的概念,文中提及的反华法律及暴力仍影响着今天在美的外国移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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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落脚:暴力、排斥和在美异族的形成》书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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