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车上睡觉的我被拉进一个群。
群里发了十几条关于这辆列车的禁忌与规则。
其中一条让我毛骨悚然：「各位旅客，终点站就要到了，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平安下车。」
1
刚打开手机，就看到自己莫名其妙被拉进了一个微信群，是禁言状态。
此时人数显示是 129 人。
「尊敬的各位乘客，晚上好。」
一个匿名状态的人发言了。
微信还能匿名？
匿名：「列车由于某种原因即将停止运行，停止运行的这段时间，希望各位乘客能够认真阅读本群提示，将生存守则牢记于心。注意，一定要牢记！」
「一、本次列车停在气温极其寒冷的郊外，请盖好棉被，不要让手脚，包括头部探出棉被范围，外面很冷，很危险。列车将在凌晨三点重启，供应暖气。
注意：三点之前，请尽量睡觉，不要出声，可以装睡。
二、本次列车提供免费的餐饮服务，面包、鸡蛋、矿泉水都是免费发放，请在穿蓝色制服的乘务员手中领取食物，请不要在身穿红色制服的乘务员手中购买食物。
注意：我们只提供面包、鸡蛋、矿泉水，绝对没有其他的食品！
注意：本次列车没有红色制服乘务员。
注意：如果看见红色制服的乘务员，请不要和「它」说话，尽量闭上眼睛装睡。
注意：请不要和红色制服乘务员对视，否则自求多福。
三、为了公共卫生，请不要在列车车厢内吸烟，吸烟有害健康。
注意：如果实在忍不住，可以在列车停止之前，在厕所吸烟。
四、列车一旦停止，厕所门将自动锁上，无法打开，如果有人在里面出不去，请蹲下，请蹲下！以免被车窗外的人看到！
注意：列车外荒无人烟的荒郊，是没有人的，如果看见窗外有人影飘过，一定是幻觉。
注意：如果厕所窗外的「人」开始目不转睛地注视你，请保持别动，屏住呼吸，直到「它」离开。
注意：列车停止后，请不要在凌晨三点之前上厕所。不安全！不安全！」
「提示，距离列车停止，还有 25 分钟，要上厕所得上厕所，想抽烟的抽烟。」
……
「靠！有病吧！」
「哪个神经病！」
「故弄玄虚！」
车厢里一阵谩骂，可下一秒，空气瞬间凝固般的安静了。
「……」
良久。
「不对劲，谁拉我进群的？」
「哥们儿，你也进了这个群吗？」
「真奇怪，没有共同好友，谁能一次性把这么多人拉进一个微信群？」
睡在我对面铺位的哥们儿戴着耳机，轻轻问我：「兄弟，你也在群里？」
我点点头，没说话。
人群刚刚嘈杂没多久，列车广播突然响起甜美的女声：
「各位乘客注意，各位乘客请注意，现在是 2023 年 8 月 20 号，凌晨一点整。
由于列车下一站爆发未知病毒，正在进行消毒工作，本次 K104 号列车即将紧急停车，请各位乘客不要慌张，安静待在车内。」
即将停车！
我立刻联想到了手机里的信息，脑子嗡嗡响，如同一阵电击，感觉头皮发麻。
群里的信息是真的，有不好的事情将发生？
车厢沉默了，压抑得空气沉闷极了。
我跳下床，赶在所有人前去上厕所，刚冲进去，就发现身后好几道人影冲下床……
幸好，我脑子转得快，不然得排队了。
心理紧张之下，上厕所尿到了手指上，本就恐慌，心情压抑之下爆了句粗口：「操！垃圾火车！」
我刚要转身洗手，突然产生一种强烈的感觉，有一双眼睛在注视我——来自车窗外！
那种感觉很强烈，就像是被猎食的秃鹫闹闹盯住一样，背脊一寒。
咕噜！我猛地咽了一口口水。
「别自己吓唬自己，要相信科学。」
但人就是这种生物，越是危险，越是好奇。
我控制不住自己，慢慢转身，看向窗外。
即使有所准备，我仍然瞬间被吓了一跳！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黑影！
那双眼闪烁诡异的红光，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目光锁死。
那双暗红色的瞳孔，红得如同聚合的鲜血，红得怪异，红得吓人……
「砰砰砰砰！！」
「砰砰砰！」
「里面的人干什么呢，快出来！」
「急死了，掉里面了！」
门外一阵催促声，如同催命一样，我却不敢出声，浑身颤颤巍巍，恐惧极了，什么唯物主义也抛在了脑后。
那双红色眼球就像诡异跳动的烟花，一收一缩，如同心脏，中间是一圈灰色的弧度，就像地狱中的恶鬼，透过镜子在观看我。
见鬼，这究竟是什么！
虽然看上去是人形，但那绝对不可能是人类！
等等……群里有过提示！
保持别动，屏住呼吸！
我瞬间强迫自己冷静，身体靠在洗手台上，保持不动，屏住呼吸！
那双眼睛突然一闪一闪的，似乎是在疑惑什么。
但我本身不擅长运动，肺活量不大，而且刚刚受到惊吓，呼吸节奏紊乱，根本坚持不了屏住呼吸多久，只能祈祷它快点离开，快点离开，快点离开……
是幻觉，是幻觉，是幻觉……
十秒……
二十秒……
三十秒……
一分钟……
就在我脸涨得通红，感觉肺要爆炸时，那道黑影瞬间就消失不见，就好像它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呼呼呼……」
我沉闷急促地大口呼吸，双腿发软，劫后余生一般靠在洗手台上，喘得肺像在拉风箱。
……
突然，「嘭」的一声巨响！
我吓得差点摔倒！
「里面的，掉进去了吧，准备在里面过年呢！」
「快出来！」
外面又传来不耐烦地催促。
我也顾不得手上沾了尿液，赶紧冲出了厕所，心有余悸，后怕到了极点！
门外正是睡在我对铺的哥们儿，骂骂咧咧地瞪着我，捏着耳机挤进了厕所……
「唰唰！！」
幸好，厕所外面还有一个洗手池，我打开水龙头，冲刷着手指，脑子里还在回想刚刚的一幕。
洗手台的镜子中，我的表情仿佛失控，面部肌肉一直抽搐……
暗红色的眼睛，高过常人的身体，漆黑的影子……
那绝对不是人！
绝不是人类！
我洗了把脸，掏出一根烟，刚要点燃，打火机却卡住了，几下打不出火。
「啪！啪！啪！」
「啊啊啊啊啊！！！」
突然，厕所里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转瞬又变得凄厉！
我手一抖，打火机吓得掉进水池！
随即，是疯狂地拍门声、撞击声！
「砰砰砰！！」
「砰砰砰砰！！」
「救命——！」
「救……」
「噗！」
「咔咔咔咔咔咔……」
「啊啊啊啊啊！！」
……
突然之间，一切都停止了。
空气里沉默了很久……
厕所外，所有人瞪大双眼，屏住呼吸，默不作声。
没人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久，厕所门突然从里面自动打开，诡异的是，门是自己从里面开启的。
而里面，只有哗啦啦的冲水声，和一阵阵刺鼻的腥臭……
「人呢？」
「谁开的门？」
里面空无一人。
排队上厕所的人，目光齐刷刷看着里面，尿意被吓得更加急剧，可没有一个人敢进去。
只有我，猜想到里面刚刚发生了什么。
一定是那道黑影出现了！
根据猜测，只要是上厕所的人，都会遇到「它」，如果按照群里的信息来做，才有可能避免危险。
想到这里，我后背冷汗直流，同时劫后余生的庆幸，手里的香烟掉在水池里，也没反应过来……
现在可不是抽烟的时候！
我看了看时间，广播通知下来时是凌晨一点，现在已经是一点二十分！
得赶紧进被窝！
得赶紧进被窝！
我脑海里想着，立刻飞奔回了我的 A12 号床铺，衣服都来不及脱，直接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时间过了很久，对面床铺的哥们儿一直没有回来，他的背包孤零零地躺在床上，我意识到，他是被某种力量给带走了，凶多吉少。
这时，微信群里再次发来一条匿名短信。
匿名：「马上就要停车了，各位卧铺票的乘客，本人刚刚的提示仅限于卧铺车厢，不限于软座、硬座车厢。如果听到其他车厢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不要在意，是幻觉，是幻觉！千万不要去查看，危险！危险！」
不限于其他车厢？
这是什么意思？
我百思不得其解，这时，微信又发来一句消息。
屎三斤：「张宇，广播提示车就要停了，要我们下车去换乘其他列车，你下车了赶紧打个电话给我，我们好汇合。」
屎三斤是我的高中兼大学好友，杨春智，我们高中时就臭味相投，经常一起逃课去校外上网、洗脚。
因为他有一次拉肚子，他说拉了有整整三斤，所以得名「屎三斤」。
别问我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拉了三斤屎的，不想说。
这次，我们是约好的一块去旅行，现在是回家途中。
由于现在游客很多，我抢到了卧铺票，他手慢了，买的是硬座。
可杨春智发来的消息和群里的提示相悖。
不对劲！
不对劲！
列车员要求硬座车厢的人下车换乘？
可是，为什么我们卧铺车厢没有收到通知？
而且，这荒郊野外的，又没有列车站台，怎么可能会有列车换乘？
「张宇，要下车了，你快点，东西别落下了。」杨春智再次发来信息。
我能感觉到，列车已经减速到很慢了，即将停车。
车厢内的气氛异常冷清，没有一个人吭声。
……
过了良久，不知是哪个大嗓门突然吼了一声：「妈的，其他车厢都下车了，怎么不通知我们！这破车老子是一分钟也不想待了！」
然后就听到一阵收拾东西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带着东西离开了。
「咳咳，那个人好像下车了。」
「要不……我们也一块儿下去吧？」
「蠢货，想死别拉着我们垫背！火车里面都不安全，外面能没事？」
交谈声在列车停止的瞬间戛然而止，这一刻，所有人都好像约好一样，不约而同地闭声。
按照群提示，现在必须睡觉。
我轻轻掀开被子一角，果然看到窗外无数身影下了车，一排排站在荒野中。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一点三十多，是那条匿名信息中提示的「睡觉时间」。
我心里预感不妙，立刻给杨春智发去信息：「三斤，你下车了吗？」
「三斤，千万不要下车，千万不要下车！」
可我没有收到回复。
我焦急万分，立刻开启静音，给杨春智打去电话，头蒙在被子里呼吸急促，闷得满头大汗。
过了约三十秒，电话被拒接。
「怎么不接电话？」
杨春智从来不会挂我电话，我正疑惑时，突然收到他发来的照片。
照片上只有漆黑一片的荒野，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张宇，出怪事了，火车不见了！你下火车了吗？」
我这才发现，照片中，拍的主体是在漆黑中蜿蜒的车轨。
而车轨上，根本没有火车？
没有火车！
那……
那我们现在呢……火车明明停下了，应该是静止状态……
如果火车不存在，那我们究竟在哪里？
我脑子里一阵发蒙，突然想到什么，立刻打开购票软件。
然后，我发现……我查询不到 K104 次列车！
根本没有这趟列车！
我顿住呼吸，四肢冰冷，心脏仿佛不是为自己而跳动，噗通噗通狂跳。
突然，杨春智再次发来一条微信：
「别下火车！」
我立刻回复询问：「三斤，外面到底怎么了，我还在火车上！」
可等了很久，也没有回复。
火车的隔音效果很好，能够隔绝外界百分之八十的声音。
可是，我的听觉从小就异于常人，虽然因为这一点，导致我睡眠很浅，很容易被一丁点风吹草动吵醒，每次睡觉都要关闭手机流量。
但此刻，车厢外面传来的细微嘈杂声，我却听得一清二楚！
「啊啊啊啊啊——」
「什么东西！」
「老公，老公！」
「别杀我，救我！」
「救命，求你……」
「……」
我神经如同弓弦，处于紧绷状态。
外面的声音渐渐演变成了凄厉的呐喊，悲切地哭嚎，谩骂肆意，夹杂着骨骼断裂的清脆声。
宛如地狱回音的序曲。
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人的好奇心一旦升起，就难以自控，更何况不安的紧张感迫使我想要一探究竟……
强烈的挣扎后，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想要弹出被子一角，偷偷看向窗外。
就在这时，一阵诡异的声音突然打断了我！
「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
如同高跟鞋踩过地板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内显得异常冰冷。
然而，女性穿上高跟鞋走路，一般都会注意轻快，这声音，明显不一样……
就好像……是骨头直接敲击地面？
「哒！哒！哒！」
声音越来越近！
不！
准确地说……
它根本就在我面前！
人在危机时产生的第六感很准！
我能感觉到，隔着一层棉被的外面，正有一双眼睛，在窥探我！
3
「注意：三点之前，请尽量睡觉，不要出声，可以装睡。」
我想起群提示，手指紧紧捏住被子的一角，用思维暗示强迫自己睡觉。
可越是如此，大脑却越是清醒，开始浮现出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吓得我冷汗涔涔，浸透了衣服。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此刻哪怕是在被窝里，温度也已经骤降，如临寒渊，手脚麻木。
紧张惊吓之下，越是闭眼，就越是焦躁。
我拼命咬住下唇，不让嘴里发出声音，哪怕是呼吸声，也要遏止，血液好似归零。
渐渐地，眼皮越来越沉重。
「扑通！」
「扑通！」
「扑通！」
心脏疯狂地跳动中，不知不觉，我竟然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阵燥热弄醒。
挣扎了很久，咽了咽口水，缓缓睁眼。
车厢里一如既往的安静，我听不到一点声音。
我看了一眼手机，反正已经到了凌晨 3 点。
就在我劫后余生的松口气时，意外发生……
「啊啊啊啊啊！！！」
「我的宝宝！」
「我的宝宝呢！」
「宝宝！宝宝！宝宝！」
「谁抱走了我的儿子啊！」
「呜呜呜呜！！」
车厢陷入不安的惶恐。
「靠！你哭什么哭，想把那东西引过来吗？」
「闭嘴啊，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吗？」
尽管提示里说现在已经是安全时间，但神经紧绷的乘客们还是后怕。
「喂，刚刚你们也听见了吧，那奇怪的脚步声。」
「嗯，刚刚就在我床头，那个声音一直响。」
所有人谈论起了刚刚到诡异事件，没有谁关心那个丢失孩子的女人。
就在这时，一个脾气粗暴的男人站起身，一耳光甩在那女人脸上。
「啪！」
「哭个毛啊，女人就是他妈的自私，你想害死我们吗？」
女人不顾脸上火辣辣的，抓住男人的衣袖：「我的宝宝，我的宝宝刚刚就在被子里，他不见了，一定是被偷走了，谁偷走了他！」
「难道……是刚刚那个东西，把她的孩子抱走了？」
「不会吧？小孩被人抱走，会有哭声。」
「我知道了，群里提示不是说，只有盖在被子里才是最安全的吗？一定是她的小孩身体裸露在外面，被那东西发现了！」
「也不是没有可能。」
「自己当妈的不保护好自己孩子，能怪谁？」
「就是，现在别害我们。」
女人精神几近崩溃，指甲抓着长发，疯疯癫癫地说：「不是的，我明明给宝宝盖好了的，我盖好了的！」
她撕扯着头发，跳下床铺，一间床铺一间床铺的寻找……
就在这时，所有人的微信不约而同的滴滴滴，收到了信息。
匿名：「各位注意，列车即将到达下一站，请一定要认真阅读本次提示，牢记于心。」
「一、上车的乘客很危险，它们和你们不一样，请千万牢记，不要和它们有任何接触。
二、列车乘务员提供的面包、粥、鸡蛋、水是不收费的，本次列车不提供其他食物，不提供其他食物！
三、后上车的乘客会啃食奇怪的食物，那是土特产，千万不要嫌弃抱怨它们的食物味道刺鼻，会激怒它们的。
四、不要吃它们给你的食物，如果它们给你食物，请接下，但不要吃，也不要被食物的外形吓到。
五、它们中，可能有着与你们熟人一模一样的面孔和特征，记住，这是错觉，错觉！它们和你们并不熟悉！
六、一层床铺的乘客注意，不要看向床铺下面，床下发出奇怪的声音，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要在意，睡觉就行！
七、不要吃卤煮，注意，本次列车根本没有卤煮食物！」
……
这时，一个推着小车的声音响起：
「宵夜，宵夜，免费的宵夜，免费的宵夜了，想吃的可以随便吃。」
我现在全然没有胃口，但推车的乘务员路过时，我还是提起语气：「麻烦给我一个面包，一瓶水。」
有备无患。
毕竟下一次食物，不知道还有多久。
拿到面包后，我放到枕头旁边。
这时，车速渐渐放慢，窗外，出现一个站台。
可列车广播根本没有提示到站。
我看到那站台上，有排队等着上车的人。
忽然，我扫了一眼手机屏幕，注意到群里那个匿名的信息，居然在这时候撤回了！
为什么要撤回？
不是提示吗？
几秒钟后，匿名者又发出一条信息。
「各位旅客朋友们请注意，有狼混入了羊群，有狼混入了羊群！」
……
我没来得及看信息，一道晃眼的白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一个中年男人照着手机电筒，敲了敲我的床铺：
「哥们儿，我是 A15 铺的，要不要一起去抽根烟？」
我被光亮晃得眼晕，适应几秒后，看见他的眼神顿了顿，明显有些焦虑不安，或许是吓到了。
这人应该是孤身一人，不然也不会选择找同样是一个人的我陪他。
我也有些心有余悸，漆黑一片的走廊并没有安全感，摇摇头说：「要不你叫别人吧，我不抽烟。」
「好的，不好意思，打扰了。」
我们同时歉意地点点头，彼此心照不宣的不去提起车厢里诡异的气氛。
男人最后还是选择独自一人朝着厕所方向走去，消瘦的背影被黑暗吞噬，手机的灯光最后只剩一丁点亮……
我突然想起群提示。
不要抽烟！
不要抽烟！
但现在已经过了三点，应该已经不会有事了吧？
这时，车厢一阵顿挫感。
火车彻底停了。
我看向外面的站台，无数穿梭的身影在站台上奔走匆忙，打电话，搬行李，嘈杂中带着烟火气，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真实的梦境。
但一个声音提醒我，绝不是梦。
「孩子，谁看到了我的孩子！」
「宝贝，别怕，妈妈来了！」
寻找孩子的女人神情已经几乎癫狂，在车道里走来走去。
诡异的是，在这一站上车的旅客就像看不见她一样，对这个疯言疯语的女人视若无睹，自顾自地寻找铺位。
车厢里没有开灯，他们却不需要光。
不知是不是错觉，恍惚间，我总能看到他们的眼睛瞳孔中，涣散着若有若无的暗红色光亮。
这样的眼睛……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扑通！」
一个人将行李扔在了我对铺，是一个裹着厚厚外套的男人。
嗯？
之前对铺的人在厕所失踪，但行李明明还在，刚刚没注意，那个行李包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床铺也被整理得整整齐齐。
男人裹着厚厚的衣服，将下半身塞进被子里，不知怎的，他给我的感觉异常不对劲。
这就像是自然界里，斑马对狮子鬣狗一样，具有天生的危机感。
「咔咔咔！！」
他抱着某个东西啃食，嘴巴咀嚼出清脆的声音。
见我的眼神盯着他不放，男人突然掀开被子朝我走来。
我心脏紧张的怦怦跳，呼吸静止……
恐惧如野草在胸腔疯长蔓延！
他要干什么？
……
哒……
哒……
4
「你也饿了吗？」
塑料包装袋塞入手掌，触感冰凉，就像打针时医生用棉签帮你消毒的感觉。
「我请你吃鸡爪，你不要一直看着我了。」
男人发出笑声，表情却冰冷麻木，说完就回到了自己的床上，接着吃东西，胃口好到爆。
「呼……」
我松了口气，原来是自己瞎想。
看来他完全不知道，上了这趟火车意味着什么……
我看向手里的塑料包装袋。
下一刻秒，我的身体瞬间冰冷僵硬，吓得差点把东西扔了出去！
但我记得群提示里的一条，上车的顾客给你食物，可以不吃，但必须接受！
我强忍恐惧，将手中跟我手掌一样大，五根爪子的鸡爪收下，塞进枕头里……
「嗯？你怎么不吃啊？」
男人扭过头来，疑惑地问我。
同时，我看到他眼里的红光在跳跃。
「咳咳！那个，我暂时不饿，待会儿饿了再吃 。」
「哦，这样啊。」
男人擦了擦手，埋进被子里睡觉。
我屏住呼吸，确认他睡着后，才敢擦了擦手心里的汗……
可以确认了，对铺的家伙，根本不是人！
他吃得根本不是鸡爪，而是……人……手……
想到这里，我整个身子埋进了被子里，不敢睡觉，浑身紧绷。
怎么办？
现在上车的「它们」，显然有很多！
逃走？
不现实，已经重新发车了。
只能继续稳住「它们」。
我打开手机，看到了最新的消息。
匿名：「各位旅客朋友们请注意，有狼混入了羊群，有狼混入了羊群！」
狼混入羊群。
人是两脚羊，什么是狼。
吃羊的就是狼……
这时，群里的禁言功能关闭了，立即就有人@匿名者，问：
「大哥，俺们现在该怎么办，俺隔壁几个床上的老乡去抽烟，一直就没回来，结果现在有人上车，睡在了他们的床上，可是俺们根本还没到下车的站啊。」
「你为什么要匿名，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提示？难道你和它们是一伙的，还是说，你就是主谋！」
无数条信息淹没了之前的那条提示，无数关键问题问出，匿名者却只答复了四个字。
匿名者：「请相信我。」
随即，便再也没有后话了。
我也点击匿名者的头像@他，问出了心里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我该怎么做，才能安全离开这趟火车？」
匿名者：「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我，到达终点站下车离开，就能安全。」
？？？
我脑子一懵。
这人不是刚刚才说，「请相信我」吗？
匿名者又说：「过了凌晨五点，我就不再是我，请不要相信我。」
我还想问为什么，对铺的男人突然冷冷地问我：「你吃鸡爪了吗？」
「咳咳，我还不饿。」
「哦，记得吃。」
我敷衍几句，群里却炸来了锅。
@匿名者：「我的朋友去上厕所，已经半个小时没回来了，打电话显示对方已关机，怎么回事？」
@匿名者：「我和我女朋友去上厕所，她突然在厕所里尖叫，然后就消失了！」
@匿名者：「我看见窗外有黑色的人影，不！不是人影，那不是人！」
@匿名者：「这些新上车的人，他们的眼睛会发红光！他还给了我一包猪蹄，可那分明是人的脚！他催我吃下去，我该怎么办？」
我咽了咽口水……
最后一个问的人，遇到了和我一样的问题。
可是匿名者，再也没有一句答复。
仿佛消失了一样。
这时，我注意到，群人数已经从之前的 129 人锐减到 72 人……
其他人是退群了？
还是？
……
几分钟后，小推车的声音再次缓缓靠近。
「夜宵，卖夜宵了，全是本地的特色风味小吃。」
隔着被子，我都能闻到一股刺激的味道，就像，人血……
「都有什么小吃？」
对铺的男人问。
「先生，我们只有卤煮，都是精选上等的食材，口味独特。」
「好，就给我卤煮，我就吃这个！」
好奇心勾使我偷偷轻轻掀开被子一角，只看到一个身穿红色乘务员制服的女人，端着一个红色塑料碗。
而那碗里的，是一层红得诡异的汤汁，汤汁里，躺着惨白惨白地泡得发胀的肉片……
汤红似血。
肉白似雪。
散发着刺鼻的浓浓腥味儿……
我顿感惊悚！
终于反应过来，群提示说过，车上是没有红色制服的乘务员的！
而且，车上也没有卖卤煮的！
对铺的男人突然问我：「朋友，吃卤煮吗？食堂刚出锅的，热乎着呢。」
他居然能看到我漏出被子缝的眼睛！
我迅速调整呼吸，稳定情绪，不让自己的声音表现出惊恐。
「不用了，我还不饿。」
「鸡爪吃了吗？」
「还没。」
「哦。」
男人不再说话，端起纸碗，喝了一口汤汁，红红的汤液从他的嘴角溢出，滴在雪白的床单上，格外刺眼，再夹起一块厚厚的白色肉片，塞入口中大快朵颐……
我缩回被子里，听着他的咀嚼声，闭上眼睛压抑自己的恐惧……
只有人……肉，才没有毛发……
……
凌晨五点，终于到了。
群里再次响起提示音。
匿名者：「各位旅客朋友，本次 K104 列车即将抵达终点站，请认真阅读本群提示，方便结束您的旅途。」
「一，本次列车提供美味的卤煮，是特色小吃，各位旅客朋友可以放心购买品尝。
注意！列车从来都不提供免费食物，免费食物来历不明，请切莫受骗，当心食物中毒！
注意！卤煮是很美味的，请一定尝试！
二，本次列车的乘务员都是身穿红色制服的，红色制服是列车乘务员的规定制服色，你可以相信她们。
注意！遇到任何困难可以呼叫乘务员，每节车厢的乘务员就在车厢连接处的乘务房间里。
注意！我们的乘务员都是身穿红色制服的！
注意！本次列车没有蓝色制服乘务员！
注意！不要相信蓝色制服的乘务员，它们都是精神病人！
三，抵达终点站前，请一定保持公共卫生，抽烟请到厕所或者车厢连接处的吸烟隔间里！
四，所有旅客都要相互信任，营造和谐环境！」
……
这条提示，几乎和之前两条完全相悖。
但匿名者一个小时前说过，五点过后，他就不再是他，不要再相信他。
难道，匿名者出了问题？
那现在，我必须和群提示里的做法相反着来吗？
我紧咬牙关，长期的紧张状态下，我的尿意袭来，膀胱强烈胀痛。
忍了几分钟，我还是夹着腿，穿上鞋奔向厕所。
手机电筒被我打开到最大。
漆黑的车厢里一片寂静，就像是闯入了荒无人烟的荒山野岭。
心里不断祈祷，不断祈祷。
千万别碰上什么古怪的东西……
「咔嚓！」
推开厕所门，里面灯光白浊，空无一物，我深吸一口气，开始解决生理问题。
「窸窸……」
刚系上裤子，被窥视的强烈敢再次袭来！
转过脸，心里一惊！
它！那道黑影又出现了！
绕是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可还是因为恐惧，差点叫出声。
因为，此时的黑影不单单是它一个！
还有无数颗密密麻麻的头颅，凑在一起，双眼泛白的，和它一起死死盯着我……
其中一个，就是我的死党，屎三斤杨春智！
我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
这些人头，难道是那些下车的人？
不好的想法涌上心头，同时，也是深深的无力和悲伤。
朋友死了，而我只能捂着口鼻，用手死死捂住呼吸，坐在地上害怕地苟且偷生，无能为力……
黑影的猩红眸子不断跳跃，闪烁灰色的光环，如同心脏，保持有节奏规律的跳动。
而我，死死屏住呼吸，这次和上次不一样！
上次黑影一分钟就走了。
这次，时间更久！它还是不走！
我感觉天旋地转，嘴里都快吐出白沫！
妈的！
怎么还不走！
这次，就算不被它杀死，我也得憋死。
但我只能拼命地憋！
就在我快要憋死的时候，感觉肺快要炸裂，黑影和那些人头，才从窗外消失不见……
「呼！呼！呼！呼！呼！呼……」
我沉重地喘着，在鼓鬼门关一遭，大汗淋漓，恍如隔世……
……
「靠 TM 的，我再也不上厕所了！」
我回到床铺，顶着无数道窥探的红色眼眸，爬上床铺。
这时，我因为恐惧已经吓得饿了，顺手抓起枕头下面旁的面包，一大口的塞进嘴里咀嚼！
「咳咳咳！」
一口下去，我瞬间感觉不得劲！
不是面包！
我一看，居然是那包鸡爪！
正当我反胃地想要吐掉时，耳朵灵敏地听到一阵窸窣声。
是对铺的人！
他的目光正在漆黑中，偷偷地盯着我！
如果我吐了，他会不会发现我和他不一样？
想到这里，我一把将整个鸡爪塞进嘴里，佯装大口咀嚼的样子，点头表示味道不错。
下一刻，我钻回被子里，佯装取水喝，实际上一张嘴，将腥味十足的五指鸡爪吐进塑料袋。
上面还带有血丝。
然后，我将面包塞进嘴里，再次抬起头时，大口大口咀嚼，装作是在吃鸡爪，然后喝一口水，咽下。
「你吃鸡爪怎么不吐骨头？」男人问道。
「嘿嘿嘿……」我笑笑说：「骨头也很好吃的，只要嚼碎就行。」
「哦，你吃了鸡爪。」
男人说完，就不再出声。
我不动声色将吐出的鸡爪塞进床单下面，再掀开被子，倒头就睡。
……
「叮咚，各位旅客朋友，下一站，终点站江城就要到了，请各位旅客收拾好行李，准备下车 」
要下车了！
我眼里闪烁金光，终于看到了生的希望！
可下一秒，群里突然发出信息。
匿名：「各位旅客，终点站就要到了，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平安出站下车。
只有第 12 号车厢，也就是列车末端，只有穿过那道车门，才能安全离开。其他车门都是死门。」
「并且，只能穿过一个人！」
……
「靠！你玩我呢，眼看到站了，你现在说只能一个人离开！」
「妈的，大不了拼了！」
「我是无神论者，没有科学依据，都是在装神弄鬼！」
……
所有人都在@匿名者疯狂谩骂。
我却暗自庆幸，幸好我就在 12 号车厢。
可是竞争者也不少。
怎么办？
怎样才能在其他人之前抵达车门？
我是必须要活下去的！
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突然，我脑子里一阵剧痛！
不对！
我感觉到了不对劲……
匿名者他……
……
他在说谎！
五点之后，他就不是他了！
……
半个小时后，12 号车厢里挤了无数人，都是从前面车厢里过来「抢道」的。
个个目漏凶相，志在必得。
可我依旧躺在床上，甚至，庆幸的，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们一群人争夺一个出口。
……
「江城站到了，各位旅客朋友，本次旅途即将抵达终点站，请收拾好行李，看好老人小孩，准备有序下车，不要拥挤。」
伴随着广播声，列车驶入空旷的站台。
此时，黎明到来，象征希望与明天。
「咔咔咔！」
就在门开的瞬间，人群拥挤地朝着 12 号车厢的门挤去，前面的人眼看就要下车，却被后面的人抓住喉咙，压在地上踩踏……
很快，就在无数人在拥挤的脚下失去呼吸。
而我，则趁机在混乱的人群中狠狠绊了一脚。
人群就像叠多米诺骨牌一样，纷纷向前跌倒。
哀嚎声中，哭泣谩骂不断。
我则抓起背包和伞，踩着摔倒人铺成的「红地毯」，迅速冲了过去！
不是 12 号车厢末尾的 12 号门，而是相反方向，12 号车厢前端的门！
我疯狂地笑着，嘴里的口水飞了出来！
突然，我看见一个女孩在我前面，就要穿过门离开！
原来看破「匿名者」 的「谎言」的，不止我一个人！
「妈的！」
虽然「只能离开一个人」可能是谎言，但我还是必须保险起见！
手里的长伞的柄是铁质的，末端有一个弯曲，我用尽全力地一挥！
「咔嚓！」
「啊！」
金属伞把将女孩的脚踝砸出骨骼碎裂的声音，女孩一声痛苦的尖叫，跌倒在地上，绝望不甘地看着我。
「对不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我留下一句话，踩着她的腹部，一跃而过，飞出了车门！
果然如我所料！
门外没有危险，只有通往安全出口的道路。
5 点之前，匿名者的那条消息，「过了凌晨五点，我就不再是我，请不要相信我。」的意思就是，5 点后，他的话已经不可信了。
但是，这条消息当时被其他人发出的信息淹没了，看到的人少之又少。
而经过前两次提示成功活下来的人，对匿名者有种潜意识的信任，所以他们几乎都将这句提示抛之脑后。
而我，应该是少数注意到这条提示，而又少之又少，牢记于心的人。
那个女孩也是。
其他车厢不排除也有理智的人。
冲出车门的第一件事，我疯狂地向着安全出口跑去。
而所谓的 12 号门，已经发生了严重的踩踏事故，眼瞳闪烁红光的人突然表情木讷，向着这些愚蠢的人发动突袭……
这些，都是我在余光中最后看到……
而侥幸冲出 12 号门的人，也没有活下来。
不知名的红光在门口闪烁，如同无形的刀刃，收割稻谷般，将他们切割成了一块块散落的肉条儿……
……
最后顺着安全通道逃生的，仅仅只剩我，和另外 19 个人……
……
「安全了，哈哈哈，安全了！」
「太好了，终于逃出生天了。」
「妈的，老娘这辈子再也不坐火车。」
就在我们所有人一脸劫后余生的喜悦，冲出出口时，我突然心里涌起一阵悸动……
怎么回事？
不远处，无数人正在出口处迎接。
他们脸上的笑容，让我联想到了厕所里看到的……
不对劲……
这些迎接的人，很反常，脸上的笑容太僵硬了。
突然，我眸光一沉！
看到几个最不可能看到的身影。
第一个，是我对铺那个戴着耳机的哥们儿。
他本来已经失踪在厕所里了。
第二个 ，则是我高中到大学的好友，杨春智。
他早就在中途下火车了，最后一次看到他的影子时，我在厕所……
第三个，则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就是那个寻找自己孩子的女人。
而此刻，她的孩子就抱在她的怀里。
第四个，则是那个邀请我一起和他去抽烟的男人……
……
怎么回事？
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
极度的恐慌、彷徨、害怕、无措，蔓延心头。
我究竟是逃出生天了，还是掉进了另一个漆黑深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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