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捡过最大的漏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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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发商家里起大火的时候,我顺走了他桌上价值一百万的黄金。

所有能证明我去过的证据都会被烧光。

我月月供着那套烂尾楼,嘴里嚷嚷没钱开工的他却把百万黄金随手扔在桌子上。

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

1.绝境专挑苦命人

决定同居的那天,我骑着共享单车,她坐在后座,我记得那天刚下过雨,有轿车从我们身边加速经过,溅了我们一身泥水。

我气得骂了几句,感觉面子上过不去,就说以后我也要买台车,还要买奔驰宝马。

她的头发上都是水珠,冷得瑟瑟发抖,却轻轻抱住了我,说自行车多好呀,可以紧贴住我,温暖着她。

同居一年后,在她生日那天,她许愿想永远和我在一起,我们正要吹灭蜡烛,房东忽然打电话催我们走,说他的房子已经卖出去了。我说买卖不破租赁,赶我们是违法的,他说赔你两个月租金就是,随便你去告,租房子的还那么多屁话。

那晚,我们把凉席塞在水桶里,提着大包小包狼狈地离家,我一个大老爷们,却没忍住哭了,因为我让她过了最糟糕的生日,我像孩子一样崩溃,丢掉了所有行李,她却忽然跳到我的背上,说丢吧丢吧,都丢了,只有她是我这辈子也甩不掉的包袱,千万不要把她弄丢了。

那晚我确定了,她是我想要珍视一生的人。

我回了一趟老家,告诉爸爸妈妈,我永远爱上了一个女孩,我想有尊严地娶她。

父母卖掉了老家的房子,让我在城里付了个首付,我拿着购房合同,挺直胸膛去了她家,她扑进我的怀里,说我是个傻瓜,也说此生非我不嫁。

我最爱的女孩为我穿上了婚纱,本来一切是美好的,直到楼盘烂尾了。

整整三年没开工,房贷却一个月都没停过。

她的笑容越来越少了,每天和我一起努力工作还贷和付房租。每次路过那烂尾楼,她都傻傻地和我站在楼盘前,小声问我那还算不算我们的家,她总是噘着嘴忍住哭,说为什么我们明明有家,还要住在租的房子里。

我们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都没分开,最后的爆发点却缘于一杯奶茶。

那是很普通的一天,不是任何节日,我接她下班,她说喜茶出了新品,她好想尝尝。

我犹豫了会儿,问她能不能喝蜜雪冰城,毕竟价钱差了四倍。

她愣了一下,然后点头说好,低着头和我走在路上。

走着走着,她却突然没预兆地哭了,从来都很坚强的她,蹲在地上号啕大哭。

路上的人们都在看我们,犹如在看小丑。

她呜咽着,说她的人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喝杯奶茶都要害怕负担,为什么生活比她想得还要难。她想过陪我吃苦,可是好苦啊,苦得她再也受不住了。

我心痛得连呼吸都喘不过来,我想伸手拥抱她,可我没抱,因为就是我这双手,把她害成了今天这样。

我们签了离婚,那个最好的女孩从此离我而去,离婚那天她抱了我好久,她说我们这辈子没做错任何事,可是生活它不讲对错,甚至不讲道理。

从那天起,她和我断了联系,离开了这个城市。

而我断了房贷,放弃了整个人生。

我工资都要现金,请人帮忙汇给我爸妈,我不想他们以后连养老的钱都没有。

很多催债的给我打电话,叫我还钱,不还的话小心点。

我说还你妈,你有种过来,老子跟你一命换一命。

结果他们没来,只有一条条的威胁短信,我反正已经是废人一个,所以每天都会回复那些短信,和催债的互骂,恨不得他们上门弄死我,那对我来说反而是解脱。我唯一会做的事,就是去开发商的家里闹退房。

那开发商是本地的,叫李建光,虽然他的公司欠了很多债,但他自己却过得很潇洒,而且才刚买了豪宅。我们这些业主每次去要他退钱,他都让我们去好好学一下法律,他说公司债务和他个人没关系,我们敢骚扰,他就敢报警抓我们。他说现在是法治社会,凡事要讲道理。

我就这样持续闹了好久也没个结果,大家都知道我征信烂了,欠一屁股债,没有人愿意再和我交朋友,我的生活越来越堕落。

所有人都放弃了我,在这世上,唯独父母没放弃我。

虽然我总汇钱给家里,但爸妈却舍不得用,他们偷偷把钱存起来,明明已经是退休的年纪了,却还是去单位淘来了以前的旧冲床,没日没夜地在家帮人干零件代加工。

爸爸六十岁生日的时候,我没钱送他礼物,反而是他给我发来了短信:「客户今天看我生日,多给了二十块红包,我难得买了带鱼吃,带鱼很美味,却让我痛风疼得厉害!爸爸老了,派不上用场,只能让你妈妈帮忙干活,真是拖累了你!」

我看着他发来的短信,难受得喘不来气。我这辈子什么也没做错,却要让爸妈一把年纪受那样的苦。

命运专挑苦命人折磨,人生从来不是起起落落,而是起起落落落落落。

才第二天,我爸就打来电话,要我赶紧回家一趟。

原来是妈妈做冲床时,那老冲床不灵敏,妈妈又不会干零件加工,是临时给爸爸帮忙的,她操作不当,冲床直接压下来了!

可怜我妈妈的右手,直接被碾成了一摊烂泥!

爸爸在医院里号啕大哭,怪自己为什么要嘴馋吃一次带鱼,我就站在妈妈的身边,整个脑袋都是空的,连眼泪也流不出来,好像没了神智一样,傻傻地去医院前台付医药费。

可医药费付不出来。

我卡里明明还有些钱,却就是用不了,我给银行打电话,他们说我的卡被法院冻结了。原来是银行把我告上了法庭,法院按照程序,冻结我所有账户。

最后还是我前妻知道了消息,赶紧去把我们结婚时的三金给卖了,把钱打到我爸卡上。

我觉得我的整个人生,就彻底毁在了这一刻,任何一个人都没我活得那么狼狈。

我昏昏沉沉离开医院,带了把刀,去李建光的家。

不要和我说什么法治社会,不要和我说什么冲动是魔鬼。

我想得很清楚,我的人生已经彻底毁了,他要是不退我钱,我就把他剁碎了喂狗!

可当我来到李建光的家,我才知道要闹事的不止我一人,这里早已经有很多人看热闹。想也知道,烂尾楼不会只有一个断供的,银行也不会一次只告一个人,都是一次起诉多人。

我把刀藏在裤腿里,又不敢靠近门口,怕被人发现我带了刀,就躲在走廊上离阳台近的位置,他家是两梯两户的大豪宅,楼道窗户外就是他的大阳台,那阳台门开着,我可以看见有个女人在和他吵架。

那女人我认识,她也是烂尾楼的业主,叫赵雪莲。她是很活跃的邻居,经常带头组织维权,而且还是第一个断供表达抗议的。刚开始我们来维权的时候,保安还不让我们进这高档小区,最后就是她提了把菜刀,问保安要工资还是要命。

后来保安再也不敢拦我们这些业主,只要是找李建光的,他们统统当没看见。

我看见屋里吵得很厉害,赵雪莲手上还捧着两个雕像,仔细一看金闪闪的,她嘴里还在大骂。

听一会儿我才听明白,赵雪莲今天也被告了,她气冲冲地上门维权,却发现李建光嘴上喊着没钱盖房,结果却买了理财的全套纯金十二生肖。

那一盒纯金理财生肖,就在茶几上放着,赵雪莲嚷嚷自己要拿几个走,当作她的赔偿,房子她就不要了。

李建光肯定不同意,当场就和赵雪莲推搡起来,俩人拉扯的过程中,那一个生肖掉在了地上,发出砰的声响。

赵雪莲顿时不敢吵了,李建光把生肖拿起来看了看,气得一耳光扇在了赵雪莲的脸上,说耳朵都被磕坏了。

这大老爷们真动起手来,赵雪莲只能被打得脸都通红,甚至被推到了门口,外面那些看热闹的人一看真打起来了,就赶紧拉架。

他们去门口吵了,而我眼看着茶几上的纯金生肖,忍不住喘气。

那就是钱,是开发商怎么也不肯赔给我的钱。

人们都聚集在门口,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鼓起勇气爬出了窗户,直接跳到了阳台上。

我偷偷进了屋,茶几上的纯金生肖格外耀眼,老虎雕像确实被磕坏了,耳朵上有了个口子。

我寻思这金子也不大,赵雪莲怎么会拿这东西抵债,毕竟一套房要百来万,不是黄金能比的。

可当我真把金子拿起来,我才发现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那金子也就半个巴掌大,问题是太重了,简直相当于两瓶矿泉水这么重,我这辈子从来没摸过这么厚实的黄金,赶紧看了眼标签,才发现上面竟然标着 872 克。

黄金真奇妙,它明明那么小,结果却那么重。

正看着黄金,外头忽然传来了脚步声,我吓得赶紧放下生肖,躲到了沙发的死角后面蹲下。

李建光回来了,他重重关上了大门,赵雪莲又跑到我刚才待的走廊窗户上骂,李建光气得去关上了阳台的门,又拉上窗帘进了里屋。

他脖子上都是血,但看着没什么大碍,可能是被赵雪莲用指甲划的。赵雪莲在外头吼了句你他妈等着,李建光说老子就等着你,老子还要报警抓你,他说完进了里屋翻箱倒柜,我怀疑可能是找药箱。

我躲在沙发旁,努力压低自己的呼吸,空气中还散发着装修材料难闻的味道,新房新黄金,这家伙欠了那么多人的房子,自己却过得如此富有。

我觉得法律应该把他的私人财产也充公拿来盖房,这样对我们才公平!

我鼓起勇气,趁着李建光在里屋翻东西,拿起了桌上的三个黄金,着急地往外走。

来到门口,我嗅到特别浓郁的材料味,扭头一看才发现卫生间里堆了很多没用完的装修材料,我怕李建光追出来,拿起了一管强力胶,偷偷打开门。

奇怪,外头刚刚还有很多人看热闹,现在却一个人也没有,我把半管强力胶抹在了门锁上,溜出去后关上了门。

做完这一切,我心跳得太厉害了,只感觉头昏耳鸣,从来没这么刺激过。我赶紧走楼梯下去,又听见电梯那边好多人在大喊大叫,我不明白他们在叫什么,因为怕被人看见,我赶紧下了楼。

逃出小区后,我彻底松了口气,口袋里的黄金太重了,好几次我裤子都差点掉下来,我就一路提着裤子走,一直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里,才敢把黄金拿出来。

狗、猪、羊三个生肖,分别是 832 克、982 克、1085 克,我估摸着有两千七百多克,就拿出手机一算,才发现有 2899 克,和我心算的差不太多。

我又查了查金价,差点没昏过头去,早听说最近黄金很贵,却不知道实物黄金 502 一克,难怪李建光要买黄金理财。

一百四十多万……我承认我害怕了。

我查了查盗窃罪的量刑标准,这怎么算都是数额特别巨大,够判我十年起步了。在冲动之后的冷静期,我开始考虑要不要把金子还回去,因为这个惩罚太重。

我又查了查十年要还的房贷和利息,想想自己的工资水平,我觉得还是进去坐牢吧,到时候表现好,还能给我减刑,就算不减刑,也比我打工赚得多。而且我又不是不还,我可以把烂尾楼还给李建光,相信法官到时候会基于我的情况酌情判刑,甚至五年或六年就出来了。

不管我千算万算怎么算,都是坐牢要比打工强。

我都想好了,先把这些金子给卖了,把银行贷款一次性还清,然后再去警察局自首。只要我是自首,就可以争取宽大处理,到时候出来了再陪爸妈,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就在我寻思以后怎么办的时候,外头忽然警笛声大作,本就做贼心虚的我,吓得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我来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打开窗户看外头,幸好没看见外边有警车,只瞧见远远的马路上,有几辆消防车呼啸而过。

我这才松了口气,寻思着这么多黄金,如果去正规的地方回收,肯定没有人愿意,毕竟我也提供不了自己购买黄金的证明。

幸好我有个老同学是做黄金回收的,以前有个同学捡到过金链子,问他能不能回收。他当时就说,别管来路正不正,只要是真金,他就敢回收。反正到时候一融,嘴巴都严实点,通常都不会出事。

我给老同学打去了电话,告诉他我有一些黄金想出售,而且我委婉地和他讲,黄金的分量有点多。

他也听明白了我的意思,说别在电话里聊,他马上来我家当面聊。

老同学够仗义,很快就上了门,让我把金子拿给他看。

我还是有些不敢,就问他:「你要是能收,我愿意便宜点卖你。你要是不能收,能不能替我保密?」

他先愣了一下,然后满脸苦笑:「你知道我家地址,知道我老婆是谁,甚至知道我儿子在哪儿念幼稚园,都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觉得我敢得罪这么熟悉的人吗?」

我想想也是,但也不敢全都拿出来,就只准备了一个最小的狗生肖给他看。

他把金子拿在手里,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我正要和他说话,手机忽然开始震个不停,是微信里在狂发消息,估计是群聊天。于是我把手机静音了,问他敢不敢收。

他问我有几个,我说反正不止一个。

他苦笑着告诉我,他当然敢收,问题是他没钱收。这数额太大了,他就一个小本买卖,平时收个大金链子都是大单。

我听得有些心灰意冷,而他看出了我的想法,小心翼翼地告诉我,这东西是不是真急着出手?如果着急,他有办法。

我说急。

他表示虽然他不敢收,但他认识敢收的人。只要我真心出,他就帮我联系,但我必须都听他安排,因为敢收这种东西的人,都不是什么遵纪守法的货色。

我用力咬咬牙,点头同意了。

事已至此,没有回头路。

老同学说马上帮我联系,然后他就去打电话寻人了,我此时拿出手机翻了翻,发现刚才是维权的业主群在不停地发新消息,还有管理员艾特了全体成员。

点开群消息的那一刻,我就看见了许多李建光家的图片,问题是这些图片上全都是熊熊大火,而且还有人发视频,一群人使劲地抓着李建光家的大门,但无论他们怎么努力,都没办法把大门给扯开。

群里吵得很厉害,说是李建光家里失火了,有人分析是赵雪莲放的火,邻居们都在救援,还有物业拿来了备用钥匙,可问题是李建光家的门仿佛被焊死了一样,怎么都打不开!

我看着消息,整颗心都凉了!

李建光家的门为什么打不开,我比谁都清楚,那是因为我用了强力胶。

我是真没想到赵雪莲竟然会纵火,联想到她之前起的争执,还有她对李建光放的狠话,都让我心里一阵惊恐。

现在大门是因为我而打不开,如果李建光在屋里被活活烧死了,那我算不算是赵雪莲的帮凶?

就算我不是故意的,会不会判我一个过失致人死亡,让我刑上加刑?

本来以为自己最多就只是一个盗窃罪,现在无论如何都要被迫加个罪名上去了!

2.黑市大主顾

老同学还在外面打电话,而我紧张得在屋内来回踱步,内心是真不希望李建光出意外,那种人渣的命我当然不在乎,他本就作恶多端,可我担心他的死会加重我的罪名。

思来想去,我有了个推测。

我今天过去的时候,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也没有人知道是我涂了强力胶,甚至那一管强力胶都还在我的口袋里放着。

等屋内被烧没了,所有能证明我去过的证据估计都被烧得干干净净,而且人们都怀疑是赵雪莲放的火,我是不是能完成一场顺风车犯罪,罪名都让赵雪莲担着,而我自己安然无恙?说实话,一场大火都烧成这样了,找不到几个纯金生肖很合理吧?

我摇了摇头,努力不让自己想这么多,现在这些都是侥幸心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赶紧出手黄金。就算我进去了,我也要让这个家不再遭受那么多苦难。

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过分,我觉得那是我应得的!

老同学终于联系完进来了,他很严肃地告诉我,现在已经联系上人了,但如果真要和对方交易,就得出去一趟当面谈。

我也理解,就把黄金收拾好,跟老同学一起出门,他是骑着摩托车来的,我坐上后座,他也发动了摩托车。

随着他一拧油门,摩托车直接仰了起来,那后轮在地上滋滋冒烟,可就是不跑动。我纳闷地往后一看,吓得心脏剧烈抽搐了一下,差点没缓过劲来。

一个警察就站在我们的身后,他单手抓着摩托车,冷冷地告诉我们,骑摩托车不要载人。随后他还问我:「你是不是张梓明?」

我赶紧下了车,害怕地点点头,老同学也是吓得脸色苍白,还往旁边躲了躲。

警察搭住我的肩膀,说有事情要找我,让我先别急着走,随后问我今天是不是去了李建光的家。

我是真没想到,警察竟然这么快就抓到我了!

就在我想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时候,他忽然问我有没有看见赵雪莲和李建光争吵,另外最近一次联系赵雪莲是什么时候。

我一听就明白了,这不是来抓我的,是找我调查赵雪莲。

本着「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的思想,我很诚实地交代了自己听到的所见所闻,但关于我本人偷偷翻进屋里拿走纯金生肖的事儿,我是只字不提。

警察看我交代得那么仔细认真,他还给我递来了一张名片,说要是有任何关于赵雪莲的下落,都可以直接联系他。他批评了那些邻居因为害怕赵雪莲上门报复,都不敢对警察说实话,只有我主动讲清了事情经过,他还让我放心,他会保护好热心市民的身份信息。

我说那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他又嘱咐了骑摩托车别载人,有事儿联络他,就先离开了。

我松了口气,他前脚刚走,我就连忙坐上了摩托车,让老同学快快出发。

老同学小心翼翼地问我,黄金是不是跟警察找我的事儿有关系,我让他不要多问,反正事成之后有他的好处。

坐在摩托车上的我看着名片,上面写着刑警二队苏清河,简单几个字看得我心惊胆战,怎么会是刑警来管?这件事才刚发生,竟然这么快就被定为了刑事案件,警察的动作果然好快。

我不由在想,现在刑警只盯着赵雪莲,却根本不管我,是不是说明我真的没事儿了?

我细想了许多,不知不觉才发现同学将我带到了市区外,我问他要到多远的地方去,他大喊着说还有十几公里,摩托车行驶时风很大,他的口水都喷在我的脸上,我有些恶心地用他衣服蹭了蹭脸,决定不再跟他问话。

大概二十分钟后,我们总算是到了目的地,这儿是个很偏远的村子,我甚至不晓得这村子叫什么名字,里面的住户很散落,有的几处房屋连在一起,坐落在山脚下,有的却是独自在半山腰上。

村里见不到年轻人,大多都是老人,孤独地坐在门口,他们太老了,老得不会聚集在一起下棋打牌,就呆呆看着天空,我想这就是城市吸引农村劳动力后,村里留下的孤寡老人吧。

老同学带我来到了半山腰上的屋子里,这院子杂草丛生,屋子看着有些许破败,应该是很久没人打理过了。

他环顾四周,然后打了个电话,小心翼翼地说:「你好你好,我是之前联系过的王海挺,我到地方了。」

等他挂断电话后,那老屋的窗户忽然被推开了,里边有个女人对着我们招了招手,示意我们上去。

我小心翼翼地问老同学王海挺,为啥要来这么偏僻的地方交易。

他叫我不要怕,因为真正该怕的,反而是这些黑市里的人。这种人本就专门收不合法的黄金,稍有不慎就会惹上麻烦,所以自己经常待在容易躲藏的区域。

即使有王海挺安慰,我心里还是挺紧张的,毕竟这地方真是太荒凉,如果别人起了坏心思,那我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直到进了屋子,我才发现这屋内就那一个女人,没有其他人了。

王海挺告诉我,这就是大买家林燕子,她是出了名的什么货都敢收,也一定有渠道卖掉。很多人手上有了不方便出手的货物,都会卖给她。

林燕子让他少说废话,叫我把货拿出来看看。

我先是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屋内,确认没有人了,才把纯金生肖拿出来一个。

林燕子不愧是专业的大买家,她接过纯金生肖之后,没有任何的惊讶之色,只是很平静地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然后又仔细端详,说是真的,她说这是昨天才刚出的生肖理财产品,就算造假也来不及。

看来她真的很懂……

林燕子问我有多少个,我就把三个都拿给她看,她忽然打开了老屋的柜子,从里边拿出了电子秤,三个加在一起,刚好是 2899 克。

她说:「一百万,卖不卖?」

我吃惊地看着她,忍不住问:「凭啥啊?今天的金价可是 502!我算过了,总价应该是一百四十五万五千多!」

她瞥了纯金生肖一眼:「就凭我能收你的货,这东西一看就来路不正,正规的地方没人敢收。你要是不卖拉倒,有别的渠道就找别人去。」

这娘们竟是一点也不打算讨价还价,直接将纯金生肖还给我,叫我们自己走人。

我没了办法,只好点头同意。

我是真不知道黑市竟然能这么黑,让我直接亏四十多万,我还以为最多吃个一克十几块钱的差价,想不到人家上来就砍那么多,而且态度还那么硬。

我是真舍不得,但我也没别的办法,就如林燕子所说,这东西若是拿去正规的地方售卖,别人根本就不敢收。

我只能同意了林燕子的价钱,她问我转账还是现金。我也是脑子抽了,忍不住问她:「你干这一行的,你还敢给人转账呢?」

她似乎有些懒得搭理我的外行:「你知不知道有些白痴为了两百块钱就愿意卖自己的银行卡?」

我恍然大悟,随后寻思着转卡里也不方便,这毕竟是黑钱,我自己的卡被冻结了不说,这要是转我家人卡里,不也是给他们惹祸上身吗?有事我宁愿自己扛着。

我选择了要现金,林燕子点点头,说一百万现金不少,钱三小时内送来,让我们就在附近等着,不要乱跑,到时候还在这个老屋交易。

这眼瞅着都已经黄昏了,但我也只能等着,我也不敢问,想想也知道,做这种生意的,在敲定买卖之前,想必也不会把大量现金随身带着。

等林燕子走后,我心有余悸地问王海挺能不能成,他叫我不用担心。

我们先找了个偏僻隐蔽的地方歇着,坐下来之后,我就一直在关注群里的消息。此时我还有个期望,那就是希望李建光至少能活着,只要他在火灾之中活下来了,那我好歹不用背负害死了人的罪名,我真的不想坐太多年牢,爸爸妈妈很辛苦,我想早点出来照顾他们。

群里还在说救火的事儿,救火从来都不是用水一扑就能搞定的事,在灭了明火以后,还要警惕有没有暗火,还要小心爆炸物。

王海挺看我一直在玩手机不说话,他也许是想找些话题,坐在了我身边问我,拿到钱以后,人还会不会留在这个城市。

我明白他到底想问什么,就是想知道我犯下的事儿大不大,之后要不要跑路。

我只能苦笑着摇头,因为我本来就打算换完钱自首,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被逼无奈。

他看我不太想说,也就不继续问了,此时群里终于有了重要的消息,却让我心里一咯噔。

有个业主发了张图片,那图片黑漆漆的,点开一瞧才发现,那竟然是一具人形的焦尸!

尸体被完全烧焦了,面露痛苦,可见死前到底承受了多大的折磨。右手的手指不知为何缺了一根,左手还紧握着断掉的手指,但也已经被彻底烧焦。

业主们全都吓坏了,即使很多人都觉得李建光肯定死了,却也没想过他竟然会被活活烧成焦尸!

我不敢想象李建光临死前到底承受了什么样的折磨,我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他歇斯底里地扯着大门,却怎么都扯不开,门外的邻居也在设法帮助,可最终李建光只能走向绝望。

他遭受到了惩罚,曾经的他让无数家庭走向破裂,窃取了人们血汗钱的李建光,整天沉溺在自己的荣华富贵里,最终老天却让他付出了代价。

我忽然在想,让他付出代价的究竟是我,还是赵雪莲,又或许真是上天的安排,让他恶有恶报。

群里都在讨论李建光为什么断了根手指,有了解情况的人在群里说,之前李建光逃不出来,就想从阳台翻到走廊窗户上。

这个我知道,因为我就是从那地方翻进去,偷走纯金生肖的。

但李建光和我不同,他整日享福身材肥大,当他按住扶手想往外翻的时候,那阳台扶手竟是承受不住他的重量,直接断开了。

随着扶手断裂,他的手自然而然按在了景观玻璃上,将近两百斤的人,在惯性下将全部的力量压上玻璃,顿时整个玻璃都碎了,他的手血如泉涌,听说连肚子都扎得鲜血淋漓,只能放弃翻墙又回了屋内,估摸着是回去止血了。

那就是邻居们见到李建光的最后一次,他在被烧死之前,还承受了这样的折磨,我更加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可怕的事。

毕竟那门打不开,可都是因为我啊!

群里还有人在发李建光家属的照片,他的老婆孩子哭得撕心裂肺,那场面我还真是看不了。有人说李建光死了,那也得把房子盖完,有人则是说人都死了先别扯这些,死者为大。

群里分为两派激烈争吵,我没有参与讨论,因为我脑海里都是李建光被烧成焦尸的模样,尤其是想到我造成了他这样的死亡,让我难受得好想呕吐。

天色渐渐黑了,我太关注群里的消息,一直把手机用到了没电关机。

山村里的天,黑得比城里要早。

城里好歹有霓虹灯光,这村里却连个路灯都很稀少,放眼看去黑乎乎一片,只能勉强看见山和天空的界限,林燕子总算来了电话说可以交易,还是去那老屋见。

在这漆黑的山村,我们走路都得小心翼翼的,生怕踩着了坑,必须将脚一点点往前挪。

王海挺为了走得安全点,他打开了摩托车的车灯,推着车前行,但也会招来很多蚊虫,时不时还有村里的狗吠叫起来。那狗一叫,就有很多狗跟着一起叫,说实话让人挺害怕。

农村的狗其实爱咬人,很多人都感觉村里的狗乖,但那也仅限于村里人,对待陌生人和骑车路过的,这些农村狗可比城里狗凶狠多了。

我们才推了一些路,果真就有狗窜了过来,对着我们吠叫,还越聚越多,我大喊了几声有没有人管狗,可这偏僻的村里,哪里有人会回应我。

无奈之下,为了不耽搁交易,王海挺让我先走,他来牵制住这些狗。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骑着他的摩托车来到了老屋。

一进来,我就看见林燕子在里头,她身旁放了个大号的蓝色登山包,告诉我钱就在里面。一边验货,一边验钞。

我将纯金生肖递给她,打开背包,见里面满满都是现金。

我不敢大意,坚持把每一捆现金都拿出来检查,因为电影里经常有假钞的情节,闹得我也蛮害怕。

林燕子也看着纯金生肖,忽然问我:「就你一个人?」

我随口嗯了一声,专心致志地检查钱。

等全部检查完,钱确实都是真的,林燕子也检查过了纯金生肖,她对我说了句合作愉快,然后扭头就走,这种人来来去去真是雷厉风行,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想想也是,这种地方对他们而言算是犯罪现场了,哪有罪犯愿意在犯罪现场寒暄的。

等林燕子走后,我尝试着将钱背起来,才发现一百万现金真是好重,差点把我腰给闪着,不过好歹背得动,只是没想到这么有分量。

我叹了口气,贫穷让我不知道黄金的重量,也不知道现金的重量,穷鬼连接触这种科学常识的机会都没有,难怪总说有钱人家的孩子赢在了起跑线。我又转念一想,我拼上性命和牢狱之灾换来一百万,某女星却日赚 108 万,又有了深深的挫败感。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心好大。

王海挺此时回来了,他气喘吁吁地站在我身后,说刚才那些狗有点难缠,还问要不要送我回去。

我点头说好,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了十万块递给他,很真诚地和他说了谢谢。

虽然我被林燕子砍了一大笔钱,但我知道对老同学不能小气。一方面是我真感谢他帮我出手了黄金,如果没有他的话,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把黄金卖掉。

而另一方面,其实也是封口费。我要是给少了,他可能会心里有意见,还是要多给一点,让他尝到了甜头,也能保守好秘密。

王海挺见我竟然拿出这么多来,他连忙跟我推脱,但我非常坚持,一定要他收下。

见我态度这么强硬,王海挺只好同意,他说至少先等平安回去,再跟我拿钱。他让我把钱先收好,可别弄撒了。

我同意了,就先转过身蹲下去,把钱塞回登山包里。

突然!

我脑袋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强大的惯性让我扑到了地上,紧接着大脑就是一阵晕眩,我艰难地回过头,却见王海挺提着摩托头盔,狠狠砸在了我的额头上!

砰!砰!

每次头盔砸下来,都让我疼得脑袋发麻,我艰难地伸出手去抵挡,但王海挺好像发了疯一样,趁着偷袭得逞,根本就不给我反抗的机会。

我脑袋越来越昏,晕得特别想吐,只能虚弱地和他说别打了,要被打死了,求求你别打了。

他面色通红喘着粗气,全身都在发抖,说话的声音也在颤抖:「你别怪我,我也一直想做林燕子这么大的生意,只是我没那么多现金。要怪就怪你是个新人,又走黑市又要现金,傻子都知道你的金子不干净,我看你敢不敢报警,大不了我们都玩完!今天就当我跟你借的,等我以后有钱了,我一定还你!」

3.深渊之后还是深渊

我躺在地上,脑袋还在阵阵晕眩,呼吸克制不住地急促,大脑仿佛在催促我多呼吸,不要缺氧。

我是真没想到,老同学竟然会对我下手。

就如同他说过的,我知道他家在哪儿,我甚至知道他的儿子在哪儿读幼稚园,在这么知根知底的情况下,他竟然还敢对我动手。

难道他是想……把我杀了吗?

王海挺突然朝我伸出手来,我想反抗却也使不上力气,但他并没有碰我,而是绕过了我,拿起了蓝色登山包。

他哆哆嗦嗦地和我说:「老同学,你我知根知底,我相信你不会报复我小孩的,你是个好人。」

我……

让他猜对了,我真不会对小孩子下手!就因为我是个好人,他拿捏了这次行动的风险!

王海挺背起登山包,急匆匆往外跑去,或许他作为同学最后的仁慈,就是给我留下一条性命。

我想追上他,那一包现金已经是我最后的希望,可当我爬起身来,脑袋还是克制不住地晕眩,我跌跌撞撞摔倒了几次,好艰难才来到门口,却看见王海挺已经在院子里发动了摩托车。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赶紧拧动油门,骑着摩托车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开始远离,内心满满都是憎恨!

我对他这么大方,直接给了十万块钱的分红,他却贪心到这个地步!

王海挺已经到了屋前的下坡,他一扭龙头,眼看着就要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可就在这时,一道巨大的黑影忽然从旁边蹿了出来,那速度之快,让我和王海挺都没能反应过来!

砰!

那是一台半夜行驶却不开车灯的货车,狠狠地撞在了王海挺的摩托车上,将他连人带车都撞得飞了起来。

货车没有停,继续往前面碾压,我整个人都看傻了眼,因为王海挺已经不在我的视线里,我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被车轮碾过去!

我喘着气,忍着脑袋的恶心往外走,等凑近路边,却见货车里走下了一个男人,他眼看着自己造成车祸,却一点也不慌,反而现在才打开了车灯照明,径直走到王海挺的身边,直接提起了蓝色登山包,通过车窗丢进了车里。

随后他又扛起了王海挺,将他塞进了自己的货车,动作看着是那么水到渠成,完全不为车祸而惊讶。

我有个感觉,他似乎是……故意的。

在这偏僻的小村,大多车子都是直接从国道或是省道路过。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根本就想不通货车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这司机晚上开山路都不开灯,仿佛是故意隐藏自己,刚好就和王海挺撞上了,尤其是之后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看着是那么熟练。

这家伙不止是把人搬上车,就连摩托车和碎掉的零件也都拿到了车上。

我努力不让自己大口喘气,脑袋已经没有那么晕眩了,我趁着夜色偷偷来到了货车侧方,那司机此时根本注意不到我,反而是在清理地上沾了血迹的泥土。

我借助着货车为障碍物,让他没有察觉我的动向,车子原本就没有关窗户,我一脚踩在轮胎上,趁着他把泥土往车厢里丢,连忙爬到了座椅上。

做这一切的时候,我心惊胆战,生怕被他给发现了。

这才是真正的法外狂徒,我从没想过自己这辈子会和如此危险的人打交道,果然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自己最后的希望被夺走!

货车并没有熄火,令我激动万分的是,这车子不是燃油车,而是新能源货车,烧电不烧油。

趁着司机在侧方,我猛地一脚踩下了油门。

寻常这种小货车的起步速度都很慢,在这起步阶段,三两下就能被一个成年男子追上。但因为货车是新能源车,起步速度比油车要快了许多,当那司机反应过来的时候,时速已经飙到了三十码。

他急忙用力拍打着车厢,还忍不住大吼一声追着我,我不敢有丝毫松懈,双手紧握着方向盘,死死踩着油门不撒手。

时速越来越快,当飙升到五十多码的时候,那司机明显是追不上我了。

我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扑通扑通的,从没干过这么刺激的事情。

我顺着村路往下开,等开到了省道上,才敢去看了看蓝色登山包,幸好现金都在里面。

车里不止有登山包,同时还有那人的手机,因为手机一直开着导航,所以并没有锁定。我觉得自己已经开出挺远了,就拿起手机滑动了一下,很快就看到了他的微信界面。

那微信界面上,有个女人给他发过消息:「蓝色登山包,就一个人,另一个没来。」

果然是林燕子!

这女人知道我的黄金来历不正,竟然和王海挺一样选择了黑吃黑!

谁知道最后会是这两个黑心的撞到一起,竟然让我给逃过一劫。

我随意翻了一下手机上的聊天记录,寻思着要先把车子开回市区才安全,可随着手机上一闪而过的图片,我心里一惊,将车子往旁边的路上一打,躲在了黑暗之下,熄火关灯。

我拿起手机,仔仔细细看着他们的聊天记录。

「哥,这有个缺口,是继续当成品出,还是干脆融了?」

「怎么和那小子的是一套?」

「可能是同一套,也可能是凑巧,我们做我们的就好,不管来源。」

聊天记录里,有一个老虎纯金生肖的图片。

而老虎的耳朵上,赫然被磕了一个口子。

我忽然想起之前赵雪莲和李建光在争执时,掉在地上的那个老虎生肖。当时就是磕在了这个位置,我还拿手上看过。

怎么可能真有那么凑巧的事?这绝对就是李建光的东西!

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会有人找林燕子出这东西?李建光屋里明明发生火灾了,难道赵雪莲做了和我一模一样的事儿,她是先翻进屋里拿了纯金生肖,然后才放火烧屋子?

如果真是这样,她当时是不是已经知道纯金生肖少了几个?

我越想越心惊,眼下有别人参与到了这件事里,而且很可能已经知道我的所作所为。

聊天记录里,林燕子依然是满满的恶意。

林燕子问:「哥,这次也不干净,照常下手。就是那女的说她不止一个,想分批交易,是先扣下还是第二次再动手?」

当时司机回:「直接扣下,万一之后不找你了呢?怎么约的?」

「晚上十点,我还约她老屋见,你做完那男的就收拾干净,再来一次。」

「行,先把那男的解决了。」

这就是他们之前的聊天记录,我抱着手机,内心已经是思绪万千。

聊天记录里说的那个女人,很可能就是赵雪莲。

我要不要去?

说实话,现在这件事情已经跟我没多大关系,现在我黄金已经出手,钱也拿到了,趁早脱身对我而言是最好的。

可我很在意我爸爸妈妈,我还在意我爱的那个她。

我想早点出来,如果我能在这个事中脱颖而出,那算不算戴罪立功?一方面协助警方抓住了赵雪莲,另一方面还帮忙抓获了黑市里贩卖不法黄金的林燕子。

这对我而言是一场危险,但也是个巨大的机遇,到时候警方认定我在这次的案件中存在巨大立功,那我很快就能出来和爸妈团聚!

想到这里,我还是有些紧张。如果回去的话,那司机是个恶人,林燕子也不是好人,还有刚放火烧屋的赵雪莲。

一个没玩好,很可能就把自己的性命交代在那了,我还是要好好考虑才行。

我一边想着,一边将车开回到了市区里,最终停在了医院外不远。

我深深叹了口气,下了车来到车厢口,看了眼里面奄奄一息的王海挺。

他还在微微喘气,但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满是鲜血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我伸出手,在他的口袋里摸了摸,拿出一包烟来。其实我平时特别少抽烟,只是今天心里怎么也不能平静。

我点燃烟,却咬着不吸,因为那点烟对平时不抽烟的我来说已经很大量了,我看着王海挺虚弱的神色,喃喃着说:「何必呢?好歹一起长大的。你说得对,我是个好人,我他妈最恨的就是我做不了一个坏人,所以我总是被欺负,被辜负。好人我干得憋屈,偏偏坏人我都当不了,我真的啥也不是。」

我把他抱起来,小心翼翼下了车,看着他全身是血的姿态,我咬牙切齿地说:「我是真舍不得你那读幼儿园的小孩没了爸爸,否则我一点也不想送你过来……你当时弄死我就好了,怎么偏偏要留着一个恨你的人?你不怕我以后报复你?」

他虚弱地喘着气:「何必呢?好歹一起长大的……对不起。」

我叹了口气。

这孙子也和我一样,明明就当不了坏人。

我不想把他送到医院里面,因为我暂时不想被医生护士扯住,纠缠着问我关于车祸的经过,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办。

我没法太靠近医院,因为那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万一有人不让我走,我还真走不掉。

于是我就将他放在了医院急诊对面的一个便利店门口,里面的女店员还在玩手机,完全没注意到外面有人。

我用力拍了拍玻璃门,由于刚抱着都是鲜血的王海挺,我这一巴掌拍得在玻璃门上,顿时出现了一个鲜红的血印,而王海挺的脸也是贴在玻璃门上,留下一片血迹。

那女店员放下手机转过头,当看见我们的时候,突然吓得尖叫起来,竟是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双腿不断地蹬着往后退,口中尖叫不断,又忽然抱住头,啊啊大声喊救命。

我无奈地推开了门和她说:「这么慌干什么,这人在路边被车撞了,快去叫医院救人,你再搁这儿叫一会儿,他连命都没了。」

女店员这才反应过来,她大口大口地深呼吸,似乎在平复自己的情绪,最后竟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你是不是有病啊,我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

我真不明白她为何这么激动,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就急匆匆回过头想走。

回头的那一刻,一个鲜红的血手印出现在我眼前,伴随而来的是王海挺扭曲的脸,他贴在玻璃门上,血红的眼睛在盯着我看,把我吓了一大跳。

但我很快就反应过来,嘟哝了句吓死个人,就连忙走了。

仔细想了想,我觉得林燕子那边的事情可以先不管她,到时候和警方提供线索就好了,也算是戴罪立功。眼下我最重要的就是把钱交给家里人。我都想好了,我要一路开车到家里,把钱交给我爸妈。

可惜的是车子续航不够了,幸好我自己就知道,我那出租屋附近有个快充站,大概充个三十分钟,电量就足够我开回家了。

我开着车,往充电站的方向开去,正好也会路过出租屋楼下,结果我却瞧见楼下竟然停着一辆警车,那警灯此时还是亮着的。

果然,他们已经在捉赵雪莲了,因为赵雪莲也住在这个出租屋,这里住着很多烂尾楼业主,由于距离之前的楼盘很近,可以经常去看看工程进度。

我暗暗记了下来,准备之后找机会给警方提供线索,好减轻我的罪行,可当路过门口的时候,我却傻眼了。

大门处贴上了一张通缉单。

通缉单上……是我的脸。

我傻傻地停住了车,此时警车里面也没有人,我赶紧下了车,拿出司机的手机对着通缉单拍了一张,然后又回到车内,赶紧开走了。

等离远了之后,我才看起了通缉单的内容。

张梓明,男,身份证号 33038……涉嫌纵火已被警局通缉,有线索提供者请联系苏警官,奖励 5 万元。

我整个人都是傻的。

涉嫌纵火是什么意思?纵火的明明是赵雪莲,之前警察还上门询问我关于赵雪莲的事情,怎么现在忽然就变成通缉我了?

想不明白,我怎么都想不明白!

我脑袋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现在是绝对不能回家了,如果我已经被通缉,那高速上的收费员很可能会注意到我,万一警方还在高速入口设下警力可怎么办?

对了……我自己的手机!

我赶紧拿起车里的充电线,给我自己的手机插上,等开机之后才发现竟然有好多个未接电话!

家人的、前妻的、还有很多陌生来电。

在我关机的那些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敢开机太久,我担心警方会通过手机查我的位置,我思来想去,又不敢给父母打电话。

不知为何,我按下了陈濛的通讯录。

那就是我的前妻。

在我最危险的时刻,我真的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选择放弃联系父母,将全部的信任都交给了她。

电话被接通了,那边传来了陈濛颤抖的声音:「梓明?你在哪?」

我沉默片刻,说:「我在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等你。」

我怕有警方监听,只敢这么说。

她和我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就在不远的小公园。

那时我鼓起了好大的勇气,才约她出来和我一起散散步,为了能把她约出来,我特意去偷了王海挺家的小狗,仗着小柯基犬的名义,才让她出来了。

其实她不喜欢狗,她更喜欢的是猫咪。

其实我也不喜欢狗,我纯粹是为接近她。

那天小柯基摇晃着尾巴,在我们身边转来转去求摸摸,闹腾了半个多小时,可我俩谁也没摸它一下,都是害羞着不好意思说话,傻傻看着月亮,有一句没一句说着今天月亮好漂亮。

等不知不觉牵到了她的手,才明白有时候说什么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谁在与谁诉说。

我抓着登山包来到小公园的板凳旁坐着,平日里根本不爱抽烟的我,却一根接一根地咬着从王海挺那顺过来的烟。

偶尔我想苦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将她也牵扯进来,本来就没给过她幸福,还要在她的人生里玩这么一出。

我可真是个混蛋,就算她带着警察来抓我,那也是我咎由自取。可我有种预感,天底下除了爸爸妈妈,只有她不会出卖我。

等了半个多小时,公园门口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我抬头一看,却只瞧见了她。

薄弱的身影孤零零走在路灯下,夜晚的她怕冷,穿了件薄薄的外套,与我正好对视。

我看出她哭过。

陈濛来到我的身前,那双曾经牵住的小手,距离我是那么近,我下意识想握住她的手,因为我知道她怕冷,可我没有动。

现在的我,不能再与她有太多纠缠了。

就如同她为了一杯奶茶号啕大哭的那天,距离我是那么接近,我却不敢拥抱她。

那是我远在天边的触手可及。

我低着头,用力地咬着烟,可一想她不喜欢烟味,就把烟丢到一旁。

可忽然,我的脸被冰凉的小手给捧着了。

她捧起我的脸,温热的泪却滴落在我的皮肤上,呜咽着泣不成声:「怎么才给我打电话,我好担心你。」

4.要比恶人还恶

陈濛的脸色很憔悴,眼睛因为流泪变得红肿,她咬着嘴唇,甚至都要把嘴咬破了,捧着我的手越来越用力,终于忍不住把我的脑袋抱在怀里。

她身上总是有淡淡的薰衣草香味,我知道那是她的平价洗衣粉,离开后也还是用着那一款,牌子总是看不清,几块钱买一大袋。可我记得很清楚,在当初和我交往前,她身上总是有淡淡的香水味。

她再也没舍得买过那款香水,是我把她耽搁了。

我轻轻推开了她的怀抱,问她:「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被通缉?」

「本地很多人的朋友圈有流传你的视频,但是好多都被封了,警方不让发,我有保存。」

她拿出手机递给我,上面的视频是李建光的家,正对着客厅。

不多久,我出现在了李建光的房子里,但因为视频的角度关系,看不见我是从阳台翻进来的,只能看见我出现在客厅。

我躲在沙发后面、拿了纯金生肖的这些画面,全都被看见了。

之后我又消失在画面里,再过会儿,屋内开始出现黑烟。

视频的角度过于有限,看不见三个重要条件。

第一、我进来的具体位置和时间。

第二、我离开的具体位置和时间。

第三、起火点的具体位置和时间。

这三点都不清不楚,但问题就在于只有我知道自己真没放火,其他任何一个人看到了,都会相信火灾跟我有逃脱不掉的关系。

现实就是这么嘲讽,本以为我有机会变成一场顺风车犯罪,结果到头来我却变成了替罪羊,为赵雪莲背了锅。

我小声说:「放火的人不是我,我是去偷东西了,但我没有……」

「我知道。」

陈濛打断了我的话,她擦了擦眼泪说:「我告诉每一个认识的人,你不可能会做这种事,但没有人相信我说的话。张梓明,即使所有人都说你是杀人凶手,即使证据确凿,我也知道一定是搞错了。我爱过你,所以我最懂你。」

「这个视频是怎么回事?」

陈濛回答我,这个视频是李建光屋里的立式空调录下来的。

现在科技变好了,很多家具都会自带摄像头。在发生火灾之后,李建光的家人很担心他的情况,就打开网络监控查看,谁知道发现了这么一幕。

于是他们赶紧将视频交给警方,毫无疑问……我现在就是纵火的第一嫌疑人。

如果之后没能找到赵雪莲纵火的证据,恐怕我是百口莫辩,无论如何都要被当做杀人凶手。

她说:「视频已经传遍了,我们的家人、朋友、同学,都看过了视频内容。同学群里已经把你给踢了,大家都在讨论,说你平时是在装好人,我没有和他们吵架,因为我知道,懂你的人根本不会质疑你。」

「你那么相信我?」

「我说了,因为我爱过,所以我最懂。」

我苦笑一下,将蓝色登山包提上来,轻声说:「我没有放火,我确实拿走了金子,但这些是我应得的。」

我打开拉链,给她看了一眼里面的大量现金。

陈濛也从没见过这么多钱,她有些傻眼,忽然问我:「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苦笑着告诉她,我这人真是太失败,身边连个能真正信任的人都没有。

现在穷途末路了,我想把最后的希望交到她的手上。

我说:「这些钱你暂时不要拿去帮我还债,先藏起来,只要我咬死了不说,就没人能找到这笔钱。然后你分批给我爸妈,让他们去银行还债。不要大量给,总共有一百万,你分十次八次给。」

陈濛看着钱,她呢喃道:「我过来的时候就猜到了,我本以为你会把那些金子给我,谁知道你这么快就换成了钱。」

我看着她的眼睛,心里满满都是挫败感,这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结局,我苦笑着告诉她,我真的很没用,一直都在耽搁她也就算了,现在犯了事儿,还想把她也扯进来。

我不知道自己犯下过什么罪恶滔天的事,命运仿佛认准了我,注定了我只能沦落到最悲惨的境地。

陈濛忽然打断了我的话。

她低下头,吻住了我。

吻里夹带着她的泪水,嘴唇是冷的,泪水是热的,我与她吻在一起,却不敢伸手拥抱她。

最终,我狠心推开了她。

我告诉她,只要能帮忙把家里的债务给还了,这剩下来的钱,她想拿就拿吧,本来就是我欠她的。

陈濛却摇了摇头,她轻声说:「我最庆幸的是,在你最艰难的时候,你的选择是我。」

我们没法说太多话,因为我知道警方还在追查我。这辈子我已经够倒霉了,还是让她离我远点吧。

我起了身,小声说句再见,然后转身离去。

陈濛站在我的身后,她忽然说:「就算你被判了,我也不会相信你是个坏人。哪怕全世界都不站在你这边,我也相信是全世界误会了你。我会等你出来,你要好好减刑,张梓明……我好舍不得你,我好想你。」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却见她蹲在地上,忍不住哭出了声:「我好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离开你,要是我还在你的身边,你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我再也不会放开你……再也不会!」

我加快脚步,不愿意再听见她的呜咽。

她当初离开我是对的,是我让她从一个小公主,活生生变成喝杯奶茶都要计较的人。

当别人为了秋天的第一杯奶茶,一发就是 52 元红包的时候,我却让她纠结 8 元奶茶和 20 元奶茶的差价。

这么想想,她跟我在一起的这些时光,全部的幸福都来自于她爱我,全部的不幸都来自于我爱她。

我他妈的这糟糕的一辈子……

怎么偏偏爱上这么好的一个女孩。

回到车上,我踩下油门,往城外的区域开去。

我想通了,全都想通了。

老实人本本分分地生活,最多只能换来不被欺负,但像我这样卑微的一个平凡人,我的安稳全取决于别人的不感兴趣。

当别人真欺负到我的头上,那我就再也不能当老实人。我从来没做过恶事,老天爷还是这样对我,那这一次,我要牢牢抓住自己的命运。

既然他们坏,那我就要比他们还坏,我非要把这些人都揪出来,我要亲手找到赵雪莲,找到她纵火杀人的证据!

我不管她是女人还是什么可怜人,既然现在我成了替罪羊,那无论我用多么脏的手段,都要把真相给找出来。

车子一路往城外开去,虽然剩下的电量不够我回老家,但是回那个老屋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可当要上省道的时候,我才发现出城的道路竟然被设下了警力排查。

该死……

进城的时候没有排查,出城的时候却有排查,这分明就是怕我跑出去。

前面的车堵了一条道,我本来想调头,但后面的车已经上来了,正好挡住了我的路。

我快速在脑海里想着对策,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寻找可以逃跑的方案。事到如今,我已经不会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的手上,哪怕是警方也不行,让别人来处理自己的命运,等到的只会是辜负。

在警方设道的关卡,有三台警车,还安排了路障,道路两边是出城后的农田,黑乎乎的一大片,对我而言已经是相当于无处可逃。

我一路跟着前行,距离警察越来越近,当即将要来到关卡的时候,我终于鼓起勇气,猛打了一下方向盘!

车子立即朝着关卡的方向猛冲而去,我不敢靠近警察,因为我害怕伤及无辜,货车将栏杆狠狠撞断,前面的警察一看有情况,警车立即出动,拦住了我的去路,他们同时还迅速铺开了阻车路障,我看着前面密密麻麻的钉子,还是用力地踩下了油门!

既然决定变坏,那倒不如再疯狂一些!

新能源货车的加速虽然没有那么凶猛,但也在这点距离加速到了五十多码,轮胎直接被扎破,车子失去平衡,我使劲地将方向盘打到底,车子很快就飞进了旁边的农田,寸步难行!

我跳下车,那些警察都纷纷用手电筒朝着这边照来,我可以看见至少有五个警察追来,他们口中还喊着「站住」。

我从来不理解警察追人的时候,口中叫人站住。

我怎么可能站住?我怎么可能不跑?

在这农田上逃跑,比在水泥地上逃跑要吃力太多,连踩都有些踩不稳。虽然农田是种蔬菜不是种水稻的,但泥土还是很软,又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脚上容易踩空。

但我本来就没打算用双腿逃跑。

我立即进了车厢,从里边将王海挺的摩托车给扯了出来,那几个警察看见我货车里头竟然还有摩托车,一时间全都是懵了,赶紧更快地朝我跑来。

我发动了摩托车,这东西已经被撞得碎了很多小零件,车灯都是坏的,没法准确地照向前方,随着我的推动一晃一晃。

我拧下油门,一个警察已经扑过来,抓住了我的摩托车,口中大吼道:「站住!不要跑,有什么话可以和警方说!」

我着急地说:「就一句话,您保家卫国辛苦了,向您致敬!」

他的脸上写满了错愕,而我的摩托车已经飞驰出去,他被惯性带得摔在地上滚了两圈,我只衷心希望他能没事。

幸好这儿不是水稻田,摩托车行驶起来的速度还算快,我也不敢骑得太快,因为这儿乌漆麻黑的,看路很不方便,我尽量将时速克制在三十码,这已经能保证他们追不上我。

虽说只有三十码,但在这样的漆黑环境下,那开车简直比过山车还要刺激,时不时就出现个大石头,闹得我好几次紧急转弯,又或者骑到一个小坑里,车子猛烈地摇晃。

我越骑越远,顺着农田一路下去,后面的警方想追上我已经是天方夜谭,我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他们有尝试过骑摩托车追我,但警用摩托车真是太重了,没开多远就陷了进去。

等完全看不见他们后,我开始绕了个弯,继续往省道的方向骑,因为我想去老屋的话,就只有这么一条路可以走。

我知道警方很可能会在下面布好天罗地网,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为了最高的隐秘性,我关掉了摩托车灯,朝着省道的方向开。

这样一来,我的视线完全漆黑,根本看不清自己到底骑在什么样的路上。

我时不时就会摔一跤,但因为时速更慢,控制在了二十码以下,就算撞到东西了,也只是狠狠地顶到腿和腹部,让我疼得喘不过气,甚至感觉痛得肌肉都要撕裂了。

我不担心自己的身体撞坏,我只担心摩托车会撞坏,这东西是我现在唯一的仰仗。

我倒吸冷气,忍着痛继续前行,每当撞到了,就调整一下车头继续走,争取不让自己的骨头被磕到,免得把骨头撞断了。

一路不知道撞了多少次,我终于可以清晰看到省道,道路上车很少,这儿距离警方刚才设下的关卡,应该至少也有两三公里了,我回到省道上,然后马力全开,趁着警方到来之前,朝着老屋的方向而去。

他们估计也没料到我这么快就抹黑返回,一路上我也没遇到个阻碍,但我很清楚,道路上的监控估计已经将我都拍了下来,我做事必须要快。

风在我的耳边呼呼作响,我将时速开到了八十码,等回到那村里,我将摩托车丢到了村里的阴暗处,朝着老屋的方向赶去。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三十分,还有半个小时,林燕子就要在这儿交易纯金生肖。

还好来得及。

我来到了老屋的上方,小心翼翼躲在这儿观察,结果村里的狗又开始吠叫,见到陌生人的它们朝我呼啸而来,把我包围成了一个圈,这次它们不再只是吠叫,眼见只有我一个人,一条狗直接朝我扑了过来。

我反而朝它扑了过去,拿起旁边也不知道是谁家的扫把,大吼着追着它,刚才还对我龇牙咧嘴的狗,一见我主动追击,吓得往旁边墙角缩,开始嗷嗷求饶,旁边的那些狗也都不敢叫了,连忙跑得远远的。

旁边的主人家开了窗,怒骂我打他的狗做什么。

我说你的狗怎么不管好,差点把我给咬了。

他说咬人了吗?看错了,那不是他的狗,随后赶紧把窗户关上了。

我懒得搭理他,狗这东西说到底只是动物,很多时候有些人反而还不如动物。

我躲在这儿,仔仔细细观察着不远处的老屋,生怕错过了林燕子的出场。

等着等着,我忽然听见后边传来了很轻很轻的脚步声,那脚步声突然加快,在短暂的一瞬间接近了我。

我担心是狗偷偷咬我,就没有回头,而是下意识朝前方一扑躲避!

我摔倒在地,等回头一看,才发现来的不是狗,而是先前那个货车司机,此时正手拿着一把镰刀,满脸阴沉地站在我身后。

我心惊胆战,幸好刚才我没有回头,否则那镰刀很可能已经割向了我的脑袋。

他手握镰刀,一步步朝我逼近:「难怪突然听见狗叫,想不到你还敢回来,我的车呢?」

我说:「丢路边了。」

他举起镰刀,冷笑着说:「你他妈的,非要给自己找不自在,本来你还能平平安安地回去,现在你……」

「你才他妈的!」

他话没说完,我怒吼一声,抓起地上的一块泥巴,直接朝他扑了过去!

泥巴拍在他的脸上,他下意识捂住脸,而我一脚踹在了他的肚子上,把他踹了个人仰马翻,然后又拿起刚才的扫把,一脚踩断了,将木杆子对准了他的脸,使劲用力地……不是打,而是捅!

我用力地捅着他的脸,恨不能把他给捅瞎了,而他也只能紧张地护住脸,时不时发出惨叫声。

我用力地捅着他,怒吼道:「你才他妈的!你妈的!你妈的!你没资格这样跟我说话!老子再也不会受欺负,谁也不行,你也不行!」

他疼得打了个滚,滚下旁边的小山坡,跌跌撞撞爬起身,捂住了都是血的脸,手上的镰刀都在颤抖。

「来啊!」

我走向他,对他吼道:「弄死我啊!要么你弄死我,要么我弄死你,你做过坏事就证明你比我牛逼了?做过坏事只能证明你有妈生没爹养,大家都是一条命,看谁弄死谁啊!来,朝我脖子这儿砍,来啊!」

旁边的几户人家都亮起了灯,纷纷打开窗户看热闹,货车司机紧张得不知所措,他低吼着说你疯了,这些人要是报警,大家都要坐牢去。

他举起镰刀,似乎是想壮胆,可我已经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我不会再躲了……

我不会再让别人欺负我了……

我是老实,不是懦弱!

我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呢喃道:「叫你砍你不敢砍,有人看着就害怕了?机会给你了,你不中用啊。你怕坐牢,我反正不怕。老子命都不要了,你跟我斗?」

先前还威胁我的货车司机,此时却打了个哆嗦:「你真的疯了……你想干什么?」

我告诉他:「你没打死我,就是我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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