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 12：05，舍友周毅在群里发了条消息：
「兄弟们，我床边是不是站了个女人？（惊恐）」
我们三个人看后齐齐变了脸色。
因为周毅早就已经死了。
1
寝室四人群有人发了条消息：
「兄弟们，我床边是不是站了个女人？（惊恐）」
我的心跳有一瞬间的停止。
我看向对铺两个人，三个人面面相觑。
大家都有些害怕。
因为发消息的人，正是三天前就死了的舍友周毅。
秦行沛啐了一口。
「妈的，谁用周毅的手机恶作剧呢？」
孙广军回忆道：
「他死了以后，遗物都被他妹妹来领走了吧。」
我也点头。
「对了，这个群也该解散了。」
秦行沛忽然道。
作为群主的我采纳了他的提议，解散了群聊。
这个群，本来就好久都不说话了。
三个大男生，很快就把这个恶作剧的消息抛之脑后。
没多久，对面的两人都已经睡去，而我也困了准备睡觉。
随意抬了下眼，隔壁周毅的床铺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道白影跪坐在那里。
瞬间我的瞌睡被吓跑了。
我瞪大眼睛想要看清楚时，白影以极快的速度冲到我面前。
它用沾满血的双手撩开长长的黑发，通过手机微弱的灯光，我看到一双没有瞳孔的双眼和血盆大口。
下一秒，身体被撕裂的剧痛袭来。
在她咬上我的脖子后，我彻底失去了意识。
2
我回过神来，惊魂不定。
寝室内一片漆黑，唯有对面两处手机闪烁着亮光。
秦行沛在刷短视频，孙广军在玩游戏。
我摸了摸身上、脖颈，都是完好无损的。
怎么回事？
明明我已经被……
蚀骨钻心的疼痛感那么真实。
「妈的，谁用周毅的手机恶作剧呢？」
秦行沛突然咒骂。
孙广军回忆道：
「他死了以后，遗物都被他妹妹来领走了吧。」
「对了，这个群也该解散了。」
我听着熟悉的对话，不可置信地看向手机。
正是 12：05。
是梦吗？
为什么一模一样？
「陈奇，陈奇，你想什么呢？」
秦行沛大声叫我。
「啊？」
我还有点茫然。
「大男人胆子这么小？这就吓住啦。哈哈哈。」
他们二人笑起来，又催促我。
「快把群解散，管他是谁的恶作剧。」
我机械地操作了几下，解散了这个群聊。
我们背着周毅，还有一个三人群。
要不是这个恶作剧的消息，我可能都快忘记这个群聊了。
我安慰自己，可能是不小心睡过去了，就是个梦吧。
没多久，对面的两人都已经睡去，我也困意袭来。
鬼使神差地，我忍不住看向周毅床铺。
白影已经在了……
明明看不清，可我觉得它在咧着嘴冲我笑。
我全身血液倒流，想发出惊叫。
白影已经冲了过来，两只血手撕烂了我的嘴。
3
我捂住嘴巴，慌乱地看向周围。
寝室内一片漆黑，唯有对面两处手机闪烁着亮光。
「妈的，谁用周毅的手机恶作剧呢？」
秦行沛突然咒骂。
孙广军回忆道：
「他死了以后，遗物都被他妹妹来领走了吧。」
我崩溃了。
我哆嗦着手脚翻身下床，摸索着去找我的鞋。
「快走，快走！有鬼啊！」
床上的二人互看一眼，笑了起来。
「陈奇，你一个大男人胆子这么小？这就吓住啦。哈哈哈。」
我用手指向周毅的床铺，声音因为激动都变了调：
「那里真的有个女鬼！」
秦行沛不在意地摆摆手：
「好啊，让女鬼来找我，老子陪她玩玩！」
良言难劝该死鬼。
我穿好鞋子，快步走向门口，用力一拉。
门纹丝不动。
完了。
我拍打着门，希望隔壁班没睡的人能听到声音。
这一举动让宿舍里的二人不满起来。
「陈奇，大半夜你别发疯行不行？」
我心里绝望起来。
一定是那个女鬼搞的，她要让我死在寝室里。
两个舍友看我躲在门口就是不上床，也不管我了。
没多久，对铺的两个人都已经睡去。
听着二人的呼吸声，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周毅的床铺上，又出现了那个白影。
白影没看到我，似乎有点意外。
我看不清她的样子，只能看到一团身影爬到了我的床上。
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白影没找到我，又从我的床跳到了秦行沛的床上。
「啊——」
我眼睁睁看着女鬼在一瞬间就卸掉了秦行沛的一条胳膊。
胳膊被扔下来，砸到了我的头上。
我头皮一炸，呜咽出声。
我意识到不妙，赶紧用手捂住嘴巴。
秦行沛在惨叫声中，被女鬼大卸八块。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大的动静孙广军竟然像没听到一样，还在熟睡。
寝室里归于寂静。
我知道女鬼还在，屏住呼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好像看不到那团白影了。
我心存侥幸，是不是走了？
肩膀处忽地传来冰凉的触感，好像有人把下巴搁在了我身上。
「呵呵，找到你了。」
4
意识恢复的时候，我打了个寒战。
寝室内一片漆黑，唯有对面两处手机闪烁着亮光。
「妈的，谁用周毅的手机恶作剧呢？」
秦行沛突然咒骂。
我大喊起来：
「不是恶作剧，寝室里是真的有个女鬼！」
「陈奇，你一个大男人胆子这么小？这就吓住啦。哈哈哈。」
我用手指向周毅的床铺，声音因为激动都变了调：
「那里真的有个女鬼！」
秦行沛不在意地摆摆手：
「好啊，让女鬼来找我，老子陪她玩玩！」
我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该怎样才能让他们相信我呢？
这次不能让他俩睡着了。
对！睡觉！
前三次，女鬼都是在他们睡觉之后出现的。
如果三个人合力，是不是能制服那个女鬼呢？
我仔细回忆着，这个女鬼力气奇大无比，我们三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对手……
不管了，反正不能让那两个人睡着。
我快速爬下床。
「你俩也快点下来！别睡了！」
「陈奇，大半夜你别发疯行不行？」
「就听我的，先别睡了！否则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
我因为暴躁怒吼起来。
他二人一时被我吓住，便决定先听我的。
「陈奇，你是不是因为周毅的事情，所以精神太紧张了？」
孙广军下来后拍拍我的肩膀，试图让我放松。
此刻的我全神贯注盯着周毅的床铺，顾不得理他。
秦行沛叹了口气：
「警察都说是意外了，你就别想太多了！」
窗外似乎有一阵风刮进来，窗帘微微动了动。
我捂住他二人的嘴，生怕他们引来女鬼。
下一秒，周毅的床铺上，那团白影果然又出现了。
5
孙广军被吓到后退，重重撞到门上。
「咚！」
女鬼惨白的脸慢慢转向我们，身影一闪而至。
毫无疑问，我首当其冲。
……
再一次如梦初醒。
我开始变得焦躁。
任谁短时间内连着惨死四次，都要抓狂。
不出意外，那条该死的消息又要来了。
我看向手机，却愣住了。
12：00。
也就是说，比我前几次重来早了整整五分钟。
寝室里刚刚熄灯，对面床铺上的两人依旧在玩手机。
有新的变化！
那就说明有生的希望！
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我跳下床去拉门。
靠，还是拉不动。
窗户还开着，马上关闭！
阳台的门也确认锁好。
「陈奇，你干什么呢？」
秦行沛发现了我的异样。
孙广军也趴在床边看我。
「你俩快下来，别睡觉，千万别睡觉！」
我试图报警，却发现电话怎么都打不通！
手机上时间已经 12：03 了，我忍不住喊起来：
「秦行沛，你给辅导员打电话！不，给隔壁寝室打！快啊！」
其实就算打通报警电话，这么短的时间也无济于事，让隔壁寝室同学来帮忙或许更加靠谱。
秦行沛皱眉看着我，并没有立刻打电话。
这时，阳台上「哐当」一声，吓得我一个激灵。
「咯吱咯吱。」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刮窗户上的玻璃。
孙广军的床铺离得最近。
他打开了手电筒，往外照去。
「不要！」
我低声阻止，却还是晚了。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陈奇，瞧把你吓得，是晾衣杆被风吹倒了。」
我壮着胆子看去，的确是立在窗台附近的晾衣杆，被风吹动着来回刮在玻璃上。
我稍稍松了一口气。
我看向手机，时间是 12：04。
我死死盯着手机。
这次，还是一样吗？
数字由 4 变成 5 的时候，我听见秦行沛在说话。
「好像是卡在阳台那把椅子上了。」
「受不了这种声音，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孙广军在床上坐了起来，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打开了窗户。
夏夜的晚风吹了进来。
本该是清爽宜人的，我却只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手机上出现了一条新消息。
「兄弟们，我床边是不是站了个女人？（惊恐）」
6
第六次。
我看向手机，12：00。
熟练地翻下床，关阳台门，关窗户，然后我开始冷静地思考。
每次循环，好像都只在我的意识世界中。
两个舍友对此一无所知。
我尝试把前几次的经历简明扼要地告诉他们。
二人一听，当然不信，反倒让我别闹没事就快睡。
「陈奇，你是不是因为周毅的事情，所以精神太紧张了？」
孙广军好心问道。
秦行沛叹了口气：
「警察都说是意外了，你就别想太多了！」
这时，阳台上「哐当」一声。
「咯吱咯吱。」
有东西在刮窗户上的玻璃。
尖利刺耳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令人毛骨悚然。
她来了。
我攥紧拳头。
这次，如果不让她进来，是不是就有生的希望？
孙广军打开了手电筒，想要往外照去。
我夺下了他的手机，咬着牙低声道：
「别看。记住，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开窗户，也不要开门。」
孙广军还想问什么，我抬手制止了他。
我试着打电话，无一例外都是忙音。
果然还是不行。
我们三个被困在寝室里，与外界彻底断联。
阳台上的声音还在持续，到最后陡然尖锐，似乎要把人的耳膜穿破。
我被刺激到暴走：
「挠你妹啊！老子招你惹你了？滚！」
秦行沛这才意识到不对了。
他害怕道：
「陈奇，你今晚怎么神神叨叨的，你别吓我啊！外头不会真的是女鬼吧？」
我自顾自思考着。
前几次的经历反复在我脑中回放。
周毅，女鬼，床铺，杀人……
谁在发消息？
女鬼是谁？
为什么偏偏用周毅的账号？
我将目光转向周毅的床铺，那里已经空空如也。
昨天他妹妹已经拿走了他所有的东西。
除了……
就着手机的亮光，我看到床尾处还有个东西。
走近一看，竟然是一本日记本。
刚把日记本拿起来，便听到身后有了动静。
「最受不了这种声音，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孙广军在床上坐了起来，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打开了窗户。
我脸色一变，脏话就要脱口而出。
电光石火间，我忽然察觉到不对劲。
孙广军的床虽然离窗户最近，但距离窗户扣至少还有一米五的距离，即便他坐起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够得到。
而第二次循环里，女鬼杀秦行沛的时候，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窗户被打开的那一刹那，手机上来了新消息。
时间不偏不倚，正好是 12：05。
我看到孙广军在笑，裂开的嘴角直接开到了耳根。
7
已知窗户外有一只女鬼，只要关好门窗她就无法进来。
寝室内也有一只鬼，但他还不知道你已经发现了他是一只鬼。
请问该如何自救？
午夜十二点整，我在一片黑暗中，冷汗涔涔。
「阿嚏！阿嚏！」
我打了几个喷嚏。
「好像有点冷，我把门窗关了吧。」
我状若随意地下床去关阳台门窗。
路过孙广军的床，我看到他的脸在手机灯光照映下，一会儿蓝一会儿绿。
我咽了口唾沫，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
轻轻关上门窗，我开始进退两难。
走吧，一会儿孙广军又会把窗户打开。
不走吧，他肯定会发觉我的异样。
我在黑暗中慢慢挪动，不小心绊了一跤，不偏不倚摔在周毅的床铺上。
「你没事儿吧，陈奇？」
孙广军看了过来。
我将日记本偷偷揣在怀里。
「没事没事，太黑了没看清。看我这脑子，明天要交的国奖申请表还没写呢！」
寝室正中间有一张大桌子。
桌子下面是四个抽屉，分别放着每个人的东西。
我打开手电筒，拿出材料一边写，一边注意着孙广军的一举一动。
孙广军正全神贯注地玩着游戏。
我给秦行沛发消息。
「要不要玩个游戏，输了的明天替对方带午饭。」
我紧接着发去第二条：
「别说话，谁能让孙广军现在去阳台谁就赢了。」
几秒钟后，秦行沛发来一个 ok 的表情。
秦行沛在床上大声道：
「老孙，我忘了收阳台上的衣服了，天气预报晚上要下大雨，你去帮我收一下！」
孙广军头都不抬：
「打游戏呢，你自己去吧。」
秦行沛嚷嚷起来：
「忘了上次谁帮你搭的衣服了？你帮我收衣服明天我给你带午饭总行吧！」
孙广军把手机一放：
「好吧。」
他下了床。
我目不斜视地写着东西。
「咔哒」阳台门锁被打开，孙广军走了出去。
就是现在！
心跳如擂，我用尽全身力气蹦起来，抓住门把手将门重重关上！
巨大的声响把秦行沛吓了一跳。
「我艹！」
孙广军疑惑转身，在门外叫起来：
「陈奇，你干什么？快开门！」
我看向手机，时间刚好 12 点 05。
我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8
「行了行了，我赢了，快让他进来。」
秦行沛道。
我关掉手机的手电筒，也不看外头，任凭孙广军怎么拍打喊叫都不理会。
我就不信了，没了内应，我看那女鬼还怎么进来！
不过，孙广军为什么……
是因为那个女鬼吗？
秦行沛还在催促着我：
「陈奇，孙广军一直在叫你呢，你怎么不开门？」
我冷冷道：
「不，不能给他开门，绝对不能让他进来。」
阳台上，孙广军的语气突然听起来很害怕，甚至带上了哭腔：
「陈奇，你为什么要把我关到阳台上？周毅那天晚上就是从这掉下去的，我有点害怕。」
「我觉得阳台上不太对劲！求你了陈奇，快开门吧！」
秦行沛下了床，越过我就要去开阳台的门。
我死死抱住他：
「把他放进来，咱们两个都得死！」
秦行沛怔住了，正要再问，门外的拍打声和哭求声忽然停了。
孙广军居然笑了起来。
笑声阴森恶寒，中间还夹杂着女人的声音。
秦行沛也被吓到了。
「我艹！那是孙广军吗？」
「咯吱咯吱。」
指甲挠在玻璃上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全身戒备起来。
是她来了。
反正，只要不开门，她就进不来，我就是安全的。
秦行沛急了：
「陈奇，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啊！」
「你还记得周毅是怎么死的吗？」
提起周毅的死，秦行沛愣了一瞬。
「晾衣杆坏了，他站在椅子上取衣服，然后不小心摔下楼了。这是你说的啊，你是唯一的目击者。」
窗外刺耳的声音还在继续，我深吸一口气，坚定道：
「其实……他不是意外坠楼。」
「啊？」
秦行沛十分意外。
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死不是因为意外，我向警察说谎了。他，是自杀。」
说完这句，我闭了嘴。
秦行沛因为过于震惊，久久没有言语。
黑暗中，只能听到我俩的呼吸声。
「陈奇，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快给老子开门！」
孙广军忽然又开始大力拍门。
我定了定神，继续跟秦行沛解释：
「听说，怀着极大的怨恨自杀的人，会变成厉鬼，回来索命。」
秦行沛瞪大双眼，颤抖着指向窗外。
「那……」
「没错，孙广军已经死了。」
秦行沛张大嘴巴，跌坐在地。
阳台外的声音蓦地停止了，孙广军安静了下来。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一件事。
之前周毅不小心被锁在阳台上，我们就把钥匙放在了阳台外头，避免以后再发生那种事。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响了起来。
「陈奇，我们进来咯。」
孙广军语气轻快地说道。
9
寝室内一片明亮。
我不适应地眯了眯眼。
呆滞了几秒，我忙看向手机。
11：55。
时间竟然又提前了！
光亮带来了极大的安全感，我甚至觉得这一切是不是已经结束了。
我看向对铺，只有秦行沛一个人在。
紧接着门被打开，刚洗漱完的孙广军进来了。
「别……」
关门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完，他顺手就把门带上了。
孙广军看向我：
「什么？」
我没敢看他。
「没事，忽然想出去上个厕所。」
我下了床向门口走去，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我的身体因为紧张而显得僵硬无比，幸亏他并没有看我。
我试了试，门没有拉动。
「算了不去了。」
我径直走向阳台外，悄悄把阳台门的钥匙揣兜里。
回来后，我很自然地关好门窗。
「关窗户干啥？」
孙广军已经躺床上了，一边玩游戏一边问我。
「我觉得有点冷，你一会儿要觉得热再开。嗨，看我这脑子，明天要交的国奖申请表还没写呢！」
我坐在大桌前，拿出材料飞快地写。
几分钟后，12 点整。
寝室内准时熄灯。
我用同样的话术，让秦行沛将孙广军骗了出去。
任凭孙广军和那女鬼发出什么声响，我都无动于衷。
秦行沛胆子小，被我三言两语又吓得瘫软在地。
「陈奇，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快给老子开门！」
孙广军开始大力拍门。
惨死了七次，终于让我占了一次上风。
我已经忘记了害怕，咬着后槽牙得意道：
「钥匙我已经提前拿走了，这次我看你们还怎么进来？」
黑暗中，身后伸出一只手，轻轻扭开了门锁。
「咔哒」。
我收起笑容，转身看到秦行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
他双眼瞪圆，诡异地笑着，两个嘴角直接裂开到了耳根。
一阵风进来，我的脖颈好似被无形的绳索缠绕住。一如前几次我死前的样子。
在它即将收紧的最后一秒，我轻声道：
「周琦，我知道是你。」
10
束缚瞬间松开。
白影再次显现在我眼前，她脑袋几乎紧贴着我的脸。
眼眶里全是瘆人的眼白，直勾勾盯着我。
「你一直就知道是我？」
「刚开始是不知道的。」
直到第六次循环，我才确认，这个次次冲着我来的女鬼，应该就是周琦。
周毅的亲妹妹。
「因为我不知道你已经……你为什么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明明两天前，她还来寝室取过她哥哥的东西。
周琦喃喃道：
「我为什么会死，我为什么会死？」
她开始愤怒嘶吼：
「那可就要问问你的两个好室友了！」
凄厉的声调快刺破我的耳膜，我忍不住捂住耳朵。
孙广军和秦行沛两个人忽然不要命地互相扭打了起来。
孙广军一口咬掉了秦行沛的半张脸。
秦行沛好像没感觉一样，两只手变成了爪，对着孙广军开膛破肚。
即便如此，两个人完全没有痛觉，还是像野兽一般互相撕咬拼命。
强烈的视觉冲击让我忍不住干呕起来。
周琦桀桀笑起来，我忍不住问道：
「那你为什么要来找我，我们俩甚至没说过话。」
周琦的手又攀上了我的脖子，她用力掐住我。
「我来找你是因为，我不相信我哥哥会失足掉下去！他一定是被人推下去的！而你，是那天晚上唯一一个跟他待在寝室里的人！你对所有人都说谎了是不是？」
我无奈苦笑：
「对……我是说谎了。周毅的确不是失足坠落，而是自杀。」
「那更不可能！」周琦厉声尖叫，「哥哥明明答应我，第二天带我出去玩的。他好端端的，怎么可能忽然自杀！」
「其实，周毅在学校一直都不开心，压力很大。学习的压力，经济上的压力，尤其是来自你的压力。」
我正视周琦。
周琦有些茫然：
「我？」
「你和周毅从小无父无母相依为命，让你读书过上好日子是周毅最大的心愿。可你……你居然辍学。你跟周毅说你再也不回去上学了，他心里有多难受你知道吗？」
周琦说不出话了。
11
我感觉脖子上的力道小了一些，继续说道：
「他打工的时候出了意外，胳膊受了伤，没人敢雇他干活了。上周末你来找他，说你以后都不想上学了，你哥哥表面上没说什么，可心里比死都难受，」
周琦哽咽起来：
「我只是想早点工作赚钱，让哥哥的压力小一点。」
「对，为了省钱，他每天一个馒头就着免费汤就是一顿饭。为了拿奖学金，他深夜勤工俭学回来还抱着书本去厕所里学习。他为了供你读书真的很累很辛苦，但就算是这样，他心里是开心的，他觉得这样的生活是有盼头的。可你，因为你的一厢情愿，你的自私，让他这些付出都白白浪费了！」
周琦的手渐渐松开，从我身上滑了下去。
我痛心疾首道：
「也怪我！那天晚上，辅导员发了通知，说这次国奖的名额给了我。可能这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周毅本来打算把国奖的奖学金存到你的大学学费里。」
「哥……」
周琦灰白的眼眶中流出两行血泪。
「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周毅跳楼，眼睁睁地发生在我面前。我太过于震惊了，我太害怕了，我怕我说了周毅是自杀会连累到我，所以我谎称他是坠楼……」
周琦发现了我话里的漏洞，她猛地抬头：
「就算我哥是自杀，为什么会连累到你？你在心虚什么？」
我看向孙广军和秦行沛二人，羞愧道：
「他们两个，一直看不惯你哥哥，长期言语行为上霸凌他。我作为班干部，本来应该制止的，可我不敢得罪他们，有时候我就装作不知道。对不起周琦！我是个胆小的人，我怕老师知道寝室有人欺负同学，连带取消我的奖学金和班干部头衔！」
「我承认，我是个把成绩看得很重要的人，我也承认，我是个懦夫！」
说着说着，我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周毅平时被欺负了也不会说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他心理压力这么大，如果我早知道了，我一定会帮他的！」
周琦恨到睚眦俱裂：
「两个畜生！不但欺负我，还欺负我哥！杀了你们真是太便宜你们了！」
虽然愤怒到了极致，周琦还是没有丧失思考能力。
「这些都是你一面之词，谁能证明？」
我抿着嘴，将周毅床上的日记本拿了起来。
「这是你哥自己写的，你可以看看。」
12
【周毅的日记】
-今天上课只有我和陈奇一起。秦行沛和孙广军又逃课了，他俩拥有那么好的条件，是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为什么却不珍惜呢？
-考试的时候孙广军让我帮他作弊，我拒绝了。考完他说了许多难听的话，我没有反驳他任何一个字，我知道那会招来他更强烈的报复。我只觉得他可悲。
-现在是半夜一点，打完工回来，床褥被子都是湿的。不用说，肯定是对面两人干的。幸好陈奇给了我一条毯子，不然今晚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有点羡慕陈奇，可以心无旁骛地在学校里学习。不过，为了琦琦，加油吧周毅！
-和老师举报寝室里有人抽烟，被他俩知道了，陈奇不在的时候，被他俩揍了一顿。希望早点毕业早点工作，离这两人远远的。
-今天好累啊，累到不想说话，还被黑心老板扣了半天的工资。
-这次我成绩全年级第一，绩点最高，希望能申请到国奖！给琦琦的大学学费已经攒了五千了，拿到国奖的话，就是一万三！
-怎么那么不小心，希望胳膊赶快好起来。医药费花了好多钱啊，心疼。
-琦琦要来看我了，开心。
-琦琦和我说，她辍学了，她不想看我那么辛苦。她说：「哥你不要出去打工了，专心学习，我来给你挣学费。」周毅啊周毅，你本来应该是琦琦的倚靠，结果居然成了她的拖累！
-给琦琦在学校门口的小旅馆开了个房间，她抢着付了房费。她本该在学校无忧无虑学习的……我这个哥哥做得真失败！
-接到了辅导员的通知，国奖不是我的。忽然有些心灰意冷，从前认真学习努力工作，到底有什么意义呢？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13
「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是周毅的日记里，最后的一句话。
我捂住脸，哀恸道：
「我宁愿放弃国奖，让给周毅！也许这样他就不会寻短见了！」
周琦看着日记本，痛哭起来。
「哥……」
周琦骇人的长发忽然消失不见，手脚衣服都变得正常，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变得正常，恢复了她本来的面貌。
一如我第一次在宿舍见到她时一样，漂亮清纯。
我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
「周毅的死我也有责任，如果你的怨恨无法消除的话，你把我也杀了吧！」
周琦起身，看着日记本，缓缓道：
「我造出这个循环的时空，就是为了确认我哥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罢了，你是这个寝室里，唯一一个给过他温暖的人。」
「他们两个……」
「他们两个人该死！」周琦恨道，「现在，我只后悔，让他们死得太痛快太简单了！」
她不说，我也乖觉地不再追问下去。
「陈奇，我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我心头一松，这次真的结束了吧。
幸好……幸好我猜到了来的人是她，幸好我发现了，只要每次循环里提到周毅的死，时间就会提前一点。
周毅死的那天，寝室里只有我跟他在，周琦会怀疑哥哥的死因也是人之常情。
现在她明白了周毅的死不是我造成的，总算是能放过我了。
我想大口喘气想大哭想大笑，可是她还没有离开。
再等等，再等等，她就要离开了……
「对了，我哥出事的前一天，他说请你帮他录过一段视频，是关于申请其他奖学金的自我介绍，我想看看。」
周琦突兀地来了这么一句话。
我眨了眨眼睛：
「啊？有吗？我不太记得了。」
周琦肯定地说道：
「我哥不会骗我的，你在手机里找一找吧，我想最后再看他一眼。」
我挠了挠头：
「哦……好像是拍过。不过应该被我删掉了，我怕视频占内存。」
她还是不放弃：
「你拍完一定发到他手机上了，你俩的聊天记录里肯定还有。」
我沉默片刻，说「好」。
我压下胸中那口憋闷的气，想淡定地打开手机，但是我的手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陈奇，你怎么了？」
周琦开口问我。
「没事，没事。」
我打算快速找到和陈奇的聊天界面，周琦的手指忽然点上了我的手机。
「这是个什么群？」
我浑身一震，呆呆地没了反应，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完了。
14
群里最新的消息，是数十条视频。
不用点开都能看出一丝不挂的男女正在做什么。
周琦随意点开一个。
两个男人正轮流对着一个女孩做着各种下流的事情，女孩浑身无力，像个布娃娃一样任由他们摆布。
镜头摇摆，怼到女孩脸上的时候，我浑身战栗，汗瞬间湿透了背。
那个女孩，是周琦。
而侵犯她的，正是秦行沛和孙广军。
周毅出事的那天晚上，他俩不在寝室，是因为他们预谋已久，周毅前脚离开旅馆，他们二人后脚就去找了周琦。
「没想到周毅这个土包子，还有个水灵灵的妹妹呢。」
周琦第一天来寝室的时候，孙广军就色眯眯地在三人群里说道。
秦行沛接着道：
「这种乖乖女看样子还没跟人睡过呢，真想试一试啊。」
他二人毫不避讳地当着我的面说着下流的话，我都视而不见。
因为我们已经达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
他们逃课、抽烟、作弊、霸凌同学，干任何恶心的事情，只要别影响到我，我既不会阻止他们也不会跟老师告状。
而我，只在意我的学习成绩。
「陈奇，每个视频你都看过了对不对？既然看了，为什么还要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周琦又靠了过来，大眼睛一闪一闪，阴恻恻地问道。
我僵在原地，额头沁出大颗大颗的汗珠，啪嗒一声掉到了日记本上。
「周琦你听我说，我没有参与那件事，视频是他们两个非要发在群里的，真的跟我没有关系！」
周琦的一只胳膊骤然变长，像毒蛇般缠绕住我的身体，她幽幽道：
「我哥哥最后一篇日记是三天前写的，那为什么，这几个字看起来才刚刚出炉啊？」
周琦另一只手拿起我的手，在本子上轻轻一抹，最后一行字瞬间被擦花。
那几个字，是最后一篇日记的最后一行字。
「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15
谎言被揭穿，接下来要面对的后果我不敢想。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一个字。
「陈奇，你的确很聪明。愚弄我哥哥就罢了，又来糊弄我。」
「这最后一行字，分明就是你刚刚才写上去的！」
她说得没错。
我从阳台回来之后，悄悄拿了周毅床上的日记本，并在最后一页，写上了那行字。
目的就是误导周琦的判断。
让她真的以为周毅是因为多重压力才跳楼自杀。
在第六次循环里，孙广军的异样，让我猜到女鬼就是周琦。
而周琦来找我的唯一理由，只有周毅。
所以第七次重来的时候，我就计划好了一切，篡改日记，欺骗周琦。
只要让周琦知道，她哥哥的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就安全了。
可惜，功亏一篑。
周琦的胳膊将我越缠越紧，剧烈的疼痛一点一点腐蚀我的精神和意志。
「我哥哥，到底是怎么死的？」
周琦又变成了最初可怕的模样，她的嘴里甚至长出青白色的獠牙，她怒吼着。
我脑中整个晚上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断掉，我痛哭流涕地悉数坦白：
「那天晚上，孙广军把视频发在群里，我不知道是什么就当着周毅的面打开，结果被他看到了。
「周毅气得当时就说要去杀了他俩，又喊着要向学校和警察举报我们三个人。我害怕极了，如果我也有了污点，我的人生就完蛋了。
「我当时是被他发疯的样子给吓住了，我拦着他不让他出去，也不让他打电话报警，我俩争执得太激烈，结果周毅失足从阳台上掉下去了。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不是故意要杀了周毅的！」
周琦的眼中又流出血泪，她声嘶力竭：
「你也该死！」
「不……不要……」
我感觉到自己全身的骨头都碎裂了。
人死的一瞬间，过往的经历真的会像走马灯一样在脑中闪过。
秦行沛和孙广军当面耻笑周毅破了洞的鞋，我听后，背着周毅也冷冷笑了。
我看到周毅和老师举报寝室两人抽烟，然后就在群里告诉了他俩。
我故意将水洒在了周毅床上，想让他睡不好影响第二天考试的发挥。他深夜回来以后，我又假装好心给他了一个毯子，不知情的他对我连连致谢。
趁着周毅去阳台搭衣服我将他锁在外面，为了让他无法准时参加竞赛。
我听到辅导员暗示周毅有极大的可能拿到国家奖学金，我嫉恨不已，捏造了一些子虚乌有的事匿名举报给辅导员，最后他的名额果然被取消。
秦行沛二人拿着一瓶药，猥琐地问我要不要一起去爽一爽，我没去但也没有告诉周毅。我很期待，如果周毅知道他心爱的妹妹出事了，会不会崩溃。那些事后的视频，也是我故意让他看到的。
周毅死后，我没有后悔，没有伤心。我恶毒地想着，班里再也不会有人跟我争了，所有的成绩和荣誉都是我一个人的。我是老师眼中品学兼优的班干部，我的未来会一片光明。
疼……好疼……
周琦将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了我的身上，她要把我慢慢折磨至死。
眼皮越来越沉重，这次的感觉和前几次都不同，我知道，是真的要结束了……
16 番外
「学弟，你们是新来的，走廊尽头的那间宿舍，千万不要靠近，更不要进去。」
「就是贴了封条的那个吗？」
「对！前几届的时候，有个人失足从阳台上掉下去死了。没几天他的三个舍友也一个接一个地从阳台上掉下去，最后都死了！」
「靠，学校还有这么吓人的事。」
「啧啧啧，听以前的学长们说，死状一个比一个惨烈。有个人全身上下所有骨头都碎成渣了，没一处完好的。」
「……」
「反正啊，远离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