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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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女把我的一副好牌打得稀烂

夺回身体控制权的那一瞬间

我轻声告诉她

「蠢货,长公主可不是这样当的」

一、

半刻钟前,萧沉言带着禁军围了我的公主府。

他给「我」一杯毒酒,说要清君侧。

半刻钟后,我拿着利刃在他心上人脸上划下一道道血痕。

楚国人人皆知萧沉言极有可能成为嫡长公主的驸马。

可如今他却领着禁军要杀「我」。

可惜萧沉言的计划失败了。

倒不是他轻敌,半刻钟前我的身体还被一个蠢货控制着。

萧沉言递上毒酒的那一瞬间,她终于起了畏惧之心。

趁此机会我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我瞥了一眼萧沉言手上的毒酒,下一秒将它打翻在地。

萧沉言似乎有些意外。

但他觉得自己稳操胜券,一抬手,让手下人呈上一条白绫。

「长公主既然不喜欢毒酒,那就选白绫好了。」

我微眯着眼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萧沉言,看着他这幅跳梁小丑的作态蓦然发笑。

他原先不过是个受我照料的穷书生,如今竟敢逼我去死。

都是那个蠢货干的好事。

萧沉言看我笑得花枝乱颤以为我疯了,夺过白绫就想对我动手。

在他靠近我之前,我抚上颈间璎珞,轻轻按动机关,一枚小巧的兵符落入我手中。

我对边上的禁军统领岳泽,扬了扬兵符,轻描淡写地指了指萧沉言。

「把他抓起来。」

语毕,我转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在榻上。

岳泽看着兵符愣神,萧沉言脸上瞬间失了血色。

我不满地看向岳泽,语气很是不解。

「愣着干嘛,你也想死?」

岳泽终于有了反应,眼疾手快的控制住了萧沉言和他侍从。

萧沉言不可置信地挣扎怒吼。

「兵符是我亲自去江南取回的,她那个一定是假的!」

我恨铁不成钢,微微蹙眉耐心向他解释。

「你骗兵符,怎的也不看看清楚?」

「咱俩的兵符都是真的,不过你那个是禁军的兵符,本宫这个是楚国的兵符。」

「你说岳泽听谁的?」

萧沉言脑子转的倒快,我一说完,他立刻转头去策反岳泽。

「岳泽,杀了她,兵符还不是在我们手里。」

我怎么会把这种人推进楚国的朝堂?

「岳泽,你瞧瞧,就这般脑子,也敢清君侧?」

我指了指门口的位置,好心地告诉萧沉言。

「顾庭恩和他的三万兵马就在城外,你怕死不怕?」

有皇弟做靠山又有什么用,兵权才是硬道理。

看着萧沉言渐渐惊慌,我满意地走到他跟前。

微微伏腰,看着他的脸,语气渐渐冰冷。

「忘恩负义的小畜生。」

二、

我是楚国的嫡长公主孟闻君,是先皇最疼爱的女儿。

我父皇临终前交代我辅佐皇弟,为此,给了我楚国的兵符作为底气。

萧沉言是我引荐给皇弟的。

他入朝半年后,我就被一个自称穿越而来的女子占据了身体。

她叫江韵,顶着我长公主的身份做尽了丢人的事。

她知晓我的存在,却傻乎乎觉得我能和她和平共处。

我怕露馅,引得朝堂动荡,便与她虚与委蛇,互称姊妹。

她对萧沉言一见钟情,请旨下嫁。

萧沉言原是落榜秀才,得我举荐才有幸入朝为官。

后来他的野心越来越大,打起了我兵符的主意。

从前他也对我耍过心思,不过都被我挡了回去。

可是江韵不懂。

明明是萧沉言设的局,她却以为他们是命中注定。

那晚,江韵求我告知她兵符藏身处。

我知道,萧沉言要开始动手了。

我把兵符藏在江南母族的事告诉江韵。

果不其然,第二日萧沉言就借着去江南赈灾的名头离开。

萧沉言一拿回兵符,都等不及进宫求证,便带了禁军来围我公主府。

看吧,如今落到这种下场。

尘埃落定,江韵不停地在我身体里叫我。

「闻君,幸好有你,不然我们俩都完蛋了。」

「如今事情安稳了,你让我出来吧。」

她竟然还痴心妄想觉得我会让她出来?

我掩唇发笑,她越发心急。

「闻君你快让我出来啊。」

我不急不缓地在妆台前插好最后一只簪子,然后踱步走向厅堂。

「阿姊莫急,我先带你看场好戏。」

三、

萧沉言回京那日,不仅带回了兵符。

还光明正大地带回了他的心上人。

江韵满心欢喜地去迎他。

却见他把谢晚带在身侧,说是从盗匪手中救下的孤女。

放他娘的屁。

谢晚是他的青梅竹马,一直被他藏在自己府中。

我先前就故意引江韵发现萧沉言金屋藏娇,以为江韵会因此和萧沉言断了情分。

可是这个蠢东西,竟然为了挽留萧沉言,对此忍气吞声。

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要配合他演戏。

如今我要让她看看,生死关头,萧沉言又是如何对待自己的心上人。

厅堂内,一男一女被禁军压在堂下。

女子一袭青衣,怯生生的脸上挂着几滴泪珠。

这是萧沉言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心上人,谢晚。

萧沉言往日过得可不轻松,又要藏好自己的心上人,又要讨好江韵。

他想要权势,又憎恨江韵使他和心上人不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谢晚并不如表面那般无害,过往没少躲在萧沉言身后下手坑害江韵。

只要萧沉言对江韵忽然没了好脸色,多半是谢晚在作妖。

一介孤女竟然欺到嫡长公主头上。

我站到两人面前,对着萧沉言温声道。

「萧沉言,你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本宫也不想见你丧命于此。」

萧沉言诧异地看向我,虽未言语,但我知道我的目的达到了。

「只要等会你的反应让本宫满意,本宫就饶你一命,甚至让你留住这个官位,如何?」

我含笑,狡黠地看着他。

他想看穿我的意图,可沉默的时间太久,容易让我反悔。

在我神色渐渐不耐之后,他意识到这是他唯一的机会,默着点头答应。

我示意禁军放开他,正转身时,看见门外一位持剑的白衣少年默然看着我。

这不是我的庭恩吗?终于舍得出现了。

多了一位观众,让我更加欣喜。

他自小与我一同长大,熟悉我的性情,无需我多言,自己默默地走了进来。

我半蹲在谢晚面前。

这娇弱白皙的小脸蛋,谁不动容。

她怕极了我的眼神,不自觉地往后缩。

我一手禁锢住了她的脸颊,一手从头上拔下一根锋利的发簪。

眼看着我的发簪即将划上谢晚的脸蛋,萧沉言终于忍不住阻止。

「孟闻君!」

我扫兴地横了他一眼,带着怒气质问岳泽。

「你是死人吗?」

岳泽惶恐,连忙拽过萧沉言赏了两巴掌。

萧沉言一个文弱书生根本受不住习武之人的力道,瞬间脸颊高高肿起,立刻缩着不作声。

非得吃了苦头才能老实。

我提着发簪在谢晚脸上比划,还不忘征求萧沉言的意见。

「你说怎么画呢?」

谢晚绷不住哭出了声,没眼力见地让萧沉言救她。

而萧沉言只看着我手中的发簪默不作声。

我忍不住啧了一声,沉了声音。

「萧沉言你哑巴了?若今天不说话,这辈子都别说了。」

萧沉言的骨头也没见得多硬,听我这么一说,立刻颤声开口。

「公主拿主意便是。」

谢晚不可置信,眼看萧沉言靠不住,挣扎着想逃离我的桎梏。

我心中烦躁,一巴掌甩了上去。

「谢晚,你若再让本宫烦上一分,本宫就在你脸上多划一道。」

谢晚吓傻了,目光中尽是乞求,偏偏嗫嚅着不敢出声。

我手中的金簪狠狠刺入了她吹弹可破的肌肤,血液混着泪水流下。

我一道一道地在她脸上勾勒,她终于忍不住惨叫了起来。

我瞧着她这模样十分担忧,好心劝到。

「别哭了,你眼泪流到伤口上更疼呢。」

说着我将谢晚脸颊掰向萧沉言,邀功似的问萧沉言。

「如何,本宫的这手艺还不错吧?」

四、

厅堂众人看我的眼神中,满是惊恐与不解。

萧沉言像是看到了恶鬼,他应当十分不明白,我怎会变得如此。

可是大楚的嫡长公主,本就是如此的。

忘了说,在江韵占据我身体之前,我行事乖张,喜怒无常。

许多人都曾私下暗自议论,说我是个疯子。

如今我恢复了本性,江韵那个软弱无能的长公主的形象终于在他心里清除。

他怕极了我会有旁的手段对付他,连忙应答。

「长公主手艺高超。」

我满意得甩开谢晚,看着手中金簪沾染了血迹嫌恶地甩到地上。

侍女颇有眼色,上前用锦帕替我擦拭碰过谢晚的手。

我居高临下瞥了一眼匍匐在地上的谢晚,轻飘飘地交待。

「处死吧。」

谢晚不知忽然从哪生了力气,拼命爬上前来拽住我的裙角,凄厉地乞求。

「公主,求公主放过我,往日是我不对。」

「我一定滚得远远的,不打扰你和萧郎。」

禁军想上前将她拖开,我抬手制止了他们。

她竟然觉得是因为我看上萧沉言,所以如此。

我惊异地看着她,语气满是不可置信。

「谢姑娘怕死?」

谢晚像是看到了希望,连忙点头。

我疑惑地蹙眉,十分不明白。

「谢姑娘都敢屡次三番加害大楚嫡长公主,怎么还会怕死呢?」

她因憎恶萧沉言对我关怀有加,便收买公主府下人,推我入水。

江韵不会水,若是我侍女迟来一步。

我便魂归极乐了。

我看着她满脸血污,怎么想都是便宜了她,叹了口气忽然后悔了。

「万死不足以辞其咎。」

我转头交待岳泽,指了指谢晚。

「交给你了。」

五、

萧沉言表情还算冷静,可他发颤的身躯出卖了他。

他很奇怪吧,我会变得如此暴虐残忍,但我本就是如此啊。

那个对他百依百顺,万般忍耐的是江韵。

而江韵,应该永远回不来了。

我朝着堂外深吸了一口气,能掌控自己身体的感觉,真的很好。

江韵看我教训了谢晚,十分得意。

「闻君妹妹做得好,早就该这样对付那个贱女人了。」

说完又对萧沉言起了恻隐之心。

「妹妹,萧郎也是受那个贱人蛊惑,他日后一定会好好待我的。」

听到她说日后,我忍俊不禁。

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把这个聒噪的蠢货从我身体里弄出去才行。

我转头对着萧沉言粲然一笑。

「萧大人回府吧,我这儿没什么热闹可瞧了。」

萧沉言听了我的话,瑟缩地看我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他是怕我糊弄他呢。

我笑叹一口气,示意岳泽带他离开。

明明是个孬种,却总想干大不韪的事。

江韵见我让萧沉言离开,声音多了几分雀跃。

「闻君,事情解决完了,你让我出来吧。」

我并不搭理她,抬脚往偏房走去。

偏房门开,一个身穿金丝玄衣的女子亭亭而立。

她似乎已经等了我很久了,听到动静,回过头来朝我扬起一个笑。

「恭喜长公主。」

江韵看到女子的容貌,忽然惊叫起来。

「宁嗣音!为什么宁嗣音会在这里?」

「孟闻君你快让禁军抓住她,不然咱两都得死。」

我被她的声音闹得头嗡嗡作响,忍不住「啧」了一声,抬头看向宁嗣音。

「快把这个聒噪的蠢货从本宫身体里弄出去。」

宁嗣音莞尔,应声靠近我。

随着她的靠近,江韵越发惊慌失措。

她终于明白了一切,像是预料到自己的结果。

「闻君,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夺走我的一切。」

见我无动于衷,就开始口不择言

「孟闻君你竟然敢和宁嗣音谋害我,你不得好死。」

她下一句话还没说完,不知道宁嗣音做了什么,一股雾气出现在我眼前。

这应该就是江韵了。

从前,我虽然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但是该做的事情一件也没落下。

我哄骗江韵说想看烟花,其实那是我和顾庭恩的暗号。

江韵对谢晚忍让,我便提醒她作为长公主的权力。

萧沉言忍受不了心上人屈居江韵之下,急功近利乱了脑子,才让我有机可乘。

相反江韵,明明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眼中只有萧沉言。

她以为是谢晚的存在,才让萧沉言想要她命。

异想天开,她当所有人跟她一样,脑中只有情爱。

想要我命的从来不是萧沉言,而是我尽心辅佐的皇弟啊。

江韵不甘心地嘶吼,哭声哀恸。

我瞧着她心中毫无波动,我对着她低喃。

「蠢货,长公主可不是像你那样当的。」

六、

江韵哭着反复念叨着「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世道单单对我不公?」

「为什么我明明已经拥有了一切还是要被剥夺?」

「为什么我用真心爱他,他却这样对我!」

我听着她状若癫狂的言语,不由好笑。

「世道不公?明明是你愚蠢至极,一介孤魂野鬼,有幸得了长公主的身份却活得这般窝囊样,众人皆可欺。」

「本宫倒是觉得老天长眼,不曾让你这种人得了高位,否则也是枉费。」

她渐渐沉默,我却觉得不消气,得意地感叹

「况且就连亲生子女,父母都有偏心的那个,所以总有人该被眷顾,不过不是你罢了。」

「故此,不论你做什么,都是枉费心机。」

宁嗣音听到我最后这句话,忽然怔楞抬眼看我,与我目光对上的那一秒,又迅速移开。

她想说什么,唇角微动,却始终未开口。

她该不会同情江韵这种蠢东西吧?

果然不出我所料,她转向江韵,脸上轻松不再,是我未曾见过的凝重。

「江韵,菩萨畏因,众生畏果。」

「上天确实不能眷顾到每个人,但是你自己去改变,总比期待奇迹出现来得快。」

江韵没把宁嗣音的话听进去,只是呆愣无神地站着。

我不解地看向宁嗣音,她为何要和江韵说这么多废话,白费口舌罢了。

宁嗣音转头看向我,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

「长公主,照顾好自己,我替他说的。」

我听不懂宁嗣音在说什么,困惑地看向她。

宁嗣音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有些尴尬地抚了抚鬓间碎发。

「我先告辞了。」

江韵离开前,回头瞧了我一眼。

那眼神像是从地狱回来的恶鬼,带了无穷的恨意。

「孟闻君,我诅咒你爱而不得。」

有病,这种诅咒也能吓到我吗?

宁嗣音仓促地带着江韵离开,我不由想起了我和她的初遇。

六、

我是三个月前遇见宁嗣音的,那夜江韵沉睡。

宁嗣音像是从星光中来,悄无声息出现在房中。

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但自从江韵出现后,我对这种事情已经不奇怪了。

她知道我被江韵困着,站在榻前,满脸歉意。

「抱歉啊,我来迟了。」

我看着睡得死沉的江韵,猜到宁嗣音这话是对我说的。

她并不需要我的回应,自顾自地打量起我的身体,半晌后心虚地开口。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宁嗣音,来自南柯令的。就是归墟的一个组织。」

「我的主要工作就是负责维护时空的稳定,比如说江韵,她这种行为就是扰乱了时空。」

说到此处,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糟心的事情,不由得冒出一句。

「真的烦死了,原本我已经把她要送回去了,不知道怎么的她突然就消失了。」

「等我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在你的身体里了。实在抱歉,这是我的工作失误……」

「原本我可以强制带她离开,但我来之前发生了一些事情,导致有点力不从心……」

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我大致明白,江韵霸占我的身体,可能有她的过失在。

我尚未开口,宁嗣音就接着道。

「不过我可以找个机会让你重新夺回身体,只是时间需要你自己把握。」

「通常只有在她最脆弱,没有防备心的时候,你才有机会夺回身体。」

「只要你夺回身体以后……」

宁嗣音还在专注看着我的身体,我却突然起身,她被我这动静吓得捂嘴噤声。

她应该是以为江韵醒了。

我直起身子懒懒地看她一眼,对她说了第一句话。

「这个蠢货睡着时,我就能回到自己的身体。」

宁嗣音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在我塌边坐下。

「不愧是长公主。」

她无意间的奉承让我心情颇好,不介意地和她多说了两句。

「但是一旦她醒过来,我就会被迫回到身体内……」

「你有办法让这个蠢货消失?」

她了然地点了点头。

「只要她心里对外界产生了抗拒,你就趁机夺回身体。」

「之后,我就可以把她从你的身体里拿出来。」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若要江韵产生抗拒,那萧沉言不就是个很好的武器吗?

况且我一直没找到他的把柄,若是能一举两得……

计划在我脑中成型,我对着宁嗣音欣然笑开。

「那便有劳了。」

后来不论是萧沉言的「清君侧」,还是江韵的畏惧逃避,都是我计划内的安排罢了。

七、

萧沉言来围我公主府时,大概也很是心虚,没闹出多大动静。

所以如今我瞒下这事,很是轻松。

旁人不知我回到了从前那个行事残暴的长公主,帝师的长女还前来邀我赴宴。

她是都城人人称颂的才女闺秀。

但是帝师一直主张让我还政于皇弟,连牝鸡司晨这类的话都曾在朝堂上不客气地说过。

他的长女固然和他一个鼻孔出气,附庸她的贵女也不在少数。

从前我喜怒无常,他们不敢明面针对我。

后来江韵来了。

她总爱说着「人人平等」的胡话,放下身段与他人交好。

他们都以为我坏了脑子。

因为这事,他们明里暗里没少嘲笑我。

甚至演变到堂而皇之地在江韵面前调笑她和萧沉言的私事,江韵对此一向敢怒不敢言。

我问她为何能忍让到这种地步,她说旁人不过说笑而已,若因此生气未免也太小气了。

小不小气我不知,我倒是生了一肚子窝囊气。

如今,他们怕是又想在宴上羞辱我取笑罢了。

宴请的地方在帝师新建的园子,奇花异草,美不胜收。

他们误报了开宴时辰,我到时所有人都已入座。

原本应该留给我的上座被帝师长女姚璃占据着,众人见我进来纷纷行礼。

只有姚璃稳稳坐着,含笑亲善地看着我。

他父亲是帝师,见到皇弟都不必行礼。

可她又算哪门子人物?

江韵软弱可欺,她就肆无忌惮。

我也噙着笑看她,走到她跟前,也不曾让其余下跪之人起身。

姚璃被我盯了好一阵,渐渐有些坐不住。

底下人也开始窃窃私语,语气中满是对我的抱怨。

我用足以让所有人听见的声音不疾不徐对我的侍女开口。

「梦京,告诉他们再等等,姚大小姐还未行礼本宫可不敢让他们起身。」

姚璃闻言,立刻起身让位,走到侧边仓促向我行礼。

「长公主恕罪,臣女近日……近日腿脚有些不便……」

姚璃低着头,尽力编造理由的样子与方才端坐着的她判若两人。

「起来吧,姚大小姐下次还是养好身子再开宴吧,否则担上一个藐视皇权的罪名可不值当。」

我坐上主位,姚璃则是尴尬地让下人在一旁为她添了新位。

看来原本这出好戏是她为我准备的。

姚璃被我欺负,附庸她的贵女自然也是不服。

坐下还没一会,就有人开始捡我错处。

姚璃身旁一位身穿湖蓝外裳,仅带着一只玉簪的女子瞧了我半天,忽然开口。

「长公主今日的头面,可真是华贵……」

我抬眼朝她看去,她眸中藏着狡黠。

「如今陛下崇尚勤俭,到底还是长公主身份尊贵。」

说完,她做出一副惊羡的表情。

这话拐着弯说我逾制,她打扮简洁,似乎真的挑不出什么错处。

我看着她,若有所思,正当旁人以为我被堵得说不出话,开始捂嘴偷笑时。

我转头看向侍女。

「去把这位小姐的外裳给脱了。」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似乎不明白我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我语重心长,开口解释。

「这位小姐如此推崇,必然是要做到言行合一的……」

我微微蹙眉,有些无辜上下打量了一下她那身湖蓝色的外裳。

「这外裳,是江南进贡的锦缎所制。」

「因纹饰复杂需要数十名绣娘日夜不辍,织造数月才得一匹。」

「如此珍贵的锦缎,可比金银之物奢靡多了。」

侍女上前去,却被那人甩了一个巴掌。

她对着我叫嚣。

「你可知我父亲是谁,竟然如此羞辱我!」

我思索了一阵,有些为难也有些不解。

「不知,你娘亲不曾告诉过你吗?」

那人气得脸色通红止不住地叫嚷,我却冷了神色看向姚璃。

「姚大小姐,还不让你的下人帮忙,难道要本宫亲自动手不成?」

姚璃被我震慑住,可她又不愿动手,试图劝阻我。

「长公主,这是兵部陈大人的……」

我盯着她微微挑眉,声音渐渐沉了下去。

「姚大小姐是想告诉本宫,他能越过皇权?」

忽然下方传来我的侍女的痛呼,我看去,应是那人的侍从会些功夫。

竟然敢对我的人动手。

「孟闻君,你连兵符都交了出去,还有什么底气在这作威作福!」

哦,怪不得这么硬气呢,被她知道了呀。

我含着笑,不再开口,间隙中园子被一群身穿甲胄的兵士闯入。

众人正惊异,一位剑眉入鬓,凤眼生威的将军从兵士中走出。

我看着他,神色缓了一些。

他一边向我走来,一边掷地有声地开口。

「长公主的底气不是兵符,是我大楚的百万将士。」

他走到我跟前,冲我挑眉一笑。

「末将顾庭恩,拜见长公主。」

八、

顾庭恩这个时间掐可真准。

他站在我跟前,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和我说。

「长公主,好久不见。」

顾庭恩是探花郎出身,当年一篇策论名动天下。

可后来他又转头去当武将了,没人明白为什么。

顾庭恩在边境平息了不少战事,用兵如神。

又因相貌出众,被人称为玉面将军。

如今他一来,在场的贵女眼睛都亮了。

只有姚璃愤愤不平。

「顾将军,这是我姚家的院子,你带了这么多兵士前来是什么意思。」

顾庭恩目不斜视,语气生硬冰冷回应姚璃。

「我的兵,自然要跟着我。」

说罢,他转头看向方才叫嚣的女子。

「本将在门口便听到有人对长公主出言不逊……长公主不如让末将处理?」

瞧瞧,这才是得我心的臣子。

我心中十分欣慰,语气也轻快了几分。

「还是顾将军懂本宫。」

女子被顾庭恩一句话吓得瘫软在地,连求饶都不会了。

这宴会是在没意思,我小步往外走,顾庭恩颇有眼色地抬手搀扶我。

走到侍女跟前,先前对她动手的人都被顾庭恩亲兵控制了。

我不满地瞪了她一眼。

「你还不打回去?狗仗人势都不懂吗,还不仗仗顾将军的势。」

顾庭恩宠溺地看着我,眉眼弯弯的,丝毫没有将士的肃杀之气。

「末将惶恐。」

他惶恐的个屁,他巴不得我每天在外人面前依仗他。

听着身后撕心裂肺的呼喊,还有一众贵女受惊的哭声,我默默叹了口气。

明天又要被朝中那群死老头责难了。

第二日是我时隔近一载后第一次听政。

垂帘听政,这是父皇给我的权力。

可惜江韵那个蠢货听不懂,听了没几天就和皇弟说身子不爽利,不便上朝。

这还不给我那个弟弟开心坏了。

只是没想到那个小畜生没良心,江韵都不干政了,他还想杀我。

顾庭恩陪我回了公主府,一进门他就改了那幅冷峻的面孔,迫不及待上前,声音喑哑低沉。

「末将在外为长公主卖命,这些年长公主可曾想我?」

我转头面向他,双臂搭上他的脖颈,借力推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他比我高了不少,此时他微微躬身迁就着我。

「什么为我卖命,你是在为大楚百姓守卫疆土。」

「庭恩,我们曾在神女像前祈愿,要一同守住大楚的。」

责怪的语气却让他有一瞬间失神,转而淡笑。

「可我受命于长公主。」

这是我近日听过最满意的回答,心中豁然,对他也多了几分真切的笑意。

只是我有一点不满意……

我蹙眉地翻起了旧账。

「那日我惩治那个谢晚那个贱人时,你为何进来以后不说话?」

「莫不是觉得我太过残忍?」

见我提起,顾庭恩有些茫然,缓了一会后舔了舔嘴唇避开这个话题。

「收到你的消息,我立刻就赶回来了。」

「这几日都没休息过,怎么一见就是责怪?」

庭恩曾是我的侍卫,也是我的青梅竹马。

父皇把兵符给我时,告诉我兵符是一对的,他让我将另一半交给最信任的人。

我没有犹豫,只想给庭恩。

这个世界上只有权势和庭恩,才能让我安心。

九、

上朝前,我提前去了宫里。

我那个弟弟一早听到了风声,老实得很,在他殿外候着我。

瞧我走近,立刻挤出笑容上前。

我连个眼神都不曾给他,直直越过他走入殿中。

我从未对他这般,周遭的宫人见状立刻低下头去,他更是面色难堪。

我在殿中坐下,转头看他还在门口踌躇,含笑看向他,声音轻柔,似乎与从前疼爱他的皇姐没什么两样。

「进来呀,在门口傻站着做什么?」

他神色松缓了一些,笑容也自然了几分。

他屏退宫人,站在我面前表情诚恳。

「皇姐,朕不知萧沉言竟是这种无耻小人,若是朕早得风声就不会将皇姐置于险境了。」

我含笑看着他,抬手想去端茶杯,他立刻讨好地将茶杯送我手上。

时间可真快,当初跟在我身后喊着皇姐的小孩,如今已经谋划着杀我夺权了。

我接过他手中茶,轻柔又不解地问他。

「成疆,躲在皇姐身后不好吗?」

「为什么要觊觎皇姐的东西呢?」

孟成疆身子猛然一抖,不自觉退后两步,惊恐地看着我。

「皇姐,我没有……都是萧沉言挑拨的。」

我叹了口气,起身走到他跟前。

「萧沉言只想要我的兵权,可是成疆,你想要我的命。」

孟成疆是宫女所生,自小被所有人瞧不起。

只有我,在照料他,保护他。

「这么多兄弟姐妹中,皇姐最疼你了……」

回忆往事,我的手不自觉地攀上他的脖子,渐渐收紧。

孟成疆慌不择言。

「朕是先皇亲选的天子,你便是长公主又如何,你是臣,你这是弑君!」

听他这话,我失笑将他甩到一旁。

他吓得脚软,摔坐到地上。

我蹲在他跟前,发了狠捏住他脸颊。

「孟成疆,不是父皇选了你,是本宫选了你啊。」

「你这个贱种,也觉得自己配坐上皇位吗?你不过是本宫和父皇选的一个傀儡。」

我是大楚先皇最疼爱的皇长女。

无论是政见谋略,还是脾性喜好,我与父皇都如出一辙。

其他兄弟在跟着帝师学习时,父皇已经将我带在身边批改奏章了。

他说,可惜我是个女儿身。

父皇考虑储君人选时,曾问过我。

「闻君以为谁能担任大楚未来的君主?」

我想到了出身低微的十一皇子。

他常年被欺负,只有我会帮一帮他。

他见到我时,就会露出恭顺讨巧的笑容,唤我。

「皇姐。」

兴许是觉得他没有母族支持,比较好控制,又或许是想到他一向孤苦动了恻隐之心。

最后,我在一众野心勃勃的皇子中选择了他。

「儿臣以为诸多兄弟中,为君,无人能企及儿臣。」

「倒不如选十一皇弟。」

我从不在父皇面前掩饰自己的野心。

父皇听到我的答案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又说

「闻君,父皇把兵权交给你,也把大楚交给你。」

「你将另一半兵符交给你最信任的人。」

彼时我眼中神采奕奕,迫不及待地说出了那个放在中心许久的名字。

父皇没有拒绝,反而问我。

「兵符虽然是最强硬的助力,也很容易伤及自身。闻君确定要给庭恩吗?」

我很自信地告诉父皇。

「儿臣是大楚的长公主,庭恩是我的人,儿臣能护着他。」

父皇对我笑笑并未说话,后来我才知道父皇那个笑容中蕴含的意思。

这是父皇给我的第一个教训。

女子不能成为大楚的君主,但有一个傀儡皇帝,一切的好办得多。

父皇虽对我的偏爱,但更多的是他对其他皇子无能的失望。

我看着跪在跟前瑟瑟发抖的孟成疆十分嫌恶。

「怯懦无能,整日就知道把主意打到自家人头上来。」

「不过,也亏得你这个性子,否则本宫和父皇怎会看上你呢?」

孟成疆抬眼看向我,像是被我打破了美好的幻象,如今想生吞活剥了我。

小没良心的,这目光真是让人恶心。

我踹上他腹部,趁他捧腹卧倒时,抬脚踏上了他的脸颊。

「小畜生,莫要用这种眼神看本宫。是本宫看你老实,才送你坐上这个皇位的。可你这肚子里坏水可不少啊,果然是个不识好歹的东西。」

「趁本宫如今还不想杀你,老实着点。」

十、

帝师心疼他的学生,我重新听政的第一天,他又旧事重提,劝我放权。

这个老东西,吹胡子瞪眼,一套一套大道理。

我瞥了一眼正襟危坐在龙椅上的孟成疆,怀疑这个老东西脑子进了水。

如若不是,为何要主张放权给这个废物。

我不疾不徐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

「帝师是觉得陛下如今可以独挡一面了?」

这种对话在我帝师之间已经不是第一次,我都猜到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无非是,迟早要放权,女子不可干政,会被邻国耻笑这些废话。

反正他只会逃避我的问题,大概他心里也很明白他的学生是个废物。

但是我不想再进行这种重复的争辩了。

不等他回话,我缓步走到孟成疆身边,手状若无意搭在他肩上,实则暗暗使力。

我诚心诚意地看着他。

「成疆,你告诉帝师,你是如何想的。」

孟成疆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小心谨慎看着我的脸色回话。

「老师……皇姐也是一心为国,而且……」

「而且这是父皇的决定,若朕这般对待皇姐,岂不是忤逆。」

是啊,父皇只说了让我代掌朝政,但是并未说过让我何时还政啊。

我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站于高位微微侧头俯视帝师。

「如何,帝师可是要让陛下担上忤逆的罪名。」

老头被我气得指着我的鼻子骂。

「难道我大楚众多臣子都是摆设不成,非得需要一个女子主政。」

「我大楚开朝百年,从未出过如此荒谬之事。」

帝师此言一出,主张还政一党纷纷站出来抨击我。

其中叫得最欢的就是兵部的陈大人。

我记着,昨日他长女也这般嚣张。

我眯了眯眼,试图把他的嘴脸瞧仔细了。

「荒谬?」

「确实荒谬,不过荒谬的不是本宫。」

「本宫年前就让兵部安排屯兵在江州,监视赵国,陈大人与帝师彼时是如何搪塞本宫的?」

「两位说,怕伤了赵王与陛下的兄弟情分。」

「如今赵国私铸货币,豢养私兵,便是两位想要的结果?」

陈大人摆明了想为自己的长女出气,帝师尚有几分羞愧,他却义愤填膺。

「大楚何人不知长公主行事疯癫,当年……」

他差一点就要把那件众人闭口不谈的秘辛说出口,满朝文武脸色骤变。

原本我还想看看他说出口后众人的反应,可惜,他的话被顾庭恩打断了。

顾庭恩本就满身肃杀之气,如今沉了脸色更让人害怕。

「陈大人可知在朝堂上诋毁长公主是什么罪名,难道是昨日陈大小姐的教训还不够吗?」

陈大人看到顾庭恩更是生气,大声驳斥。

「顾将军到底是大楚的将士,还是长公主的走狗,罔顾法度,擅动私刑……」

垂老沉稳的声音打断了陈大人的话。

「陈大人慎言,这是朝堂。」

说话的是顾庭恩的父亲,大楚的左相。

他在大楚朝堂的地位重于帝师,他与父皇感情深厚,对我也很是照料。

看他开口,我收敛起那副乖张的模样,冲他甜甜一笑。

「还是顾相识礼。」

转头对上陈大人,隐去笑容。

「至于陈大人……本宫在你家里搜出了不少你和赵国人来往的书信呢。」

先前拦着我在江州屯兵,我就怀疑他了。

这么拙劣的手段也敢拿来忽悠我。

倒是帝师真的老糊涂了,只要是能和我作对的事情便冲在前头。

帝师还想为他辩驳,宫人将书信呈上。

我歪头示意他看书信。

「陈大人也算帝师门客,他的字迹,帝师应当识得吧。」

帝师颤巍地伸手拿书信,看到字迹的那一瞬间,脸气得涨红。

我抚了抚额角,状似不解。

「帝师说可以代替我的大楚朝臣……便是这种叛国通敌之人?」

我嫌弃的瘪着嘴,忧心忡忡摇了摇头。

「恐怕不行呢。」

我尾音上挑,每个字都在公然挑衅他。

他受万千学子敬仰,如今应该是忍不下这口气。

果然,他一时间不知该斥责林大人通敌,还是该说我嚣张,最后竟然捂着胸口连连后退。

孟成疆坐在上方被眼前的闹剧吓得脸色煞白,见我回头看他,冷不丁地颤了一下。

他眼中对我的畏惧丝毫遮不住,连唇齿都在打颤。

不成气候的东西,我挑眉轻声问他。

「陛下还愣着做什么?该杀的杀,该送下去休息的就送下去啊。再迟一点,帝师恐怕就要被林大人气死了。」

说到最后我的语气忍不住暴躁,骗我兵符的时候倒挺有主意的。

对了,说到兵符……

「帝师且等等,本宫这还有一事。」

我拦住了搀扶帝师准备离开的宫人。

差点忘了,还有个萧沉言没解决呢。

十一、

依照我对孟成疆的了解,他的勇气来源于帝师一党。

让萧沉言故意接近我,骗取兵符。

这种法子他这个猪脑子就算想到了,也不敢真的去做。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身后的人向他保证这个办法一定会成功。

了解我的人都知道萧沉言是根本完成不了这个任务的。

恰好在这时,我被江韵夺取了身体。

真是巧了。

帝师见萧沉言畏畏缩缩的上来,面色虽然不好看,但更多的是疑惑。

「萧沉言前几天偷了禁军的调令,带着禁军围了我公主府,帝师可有耳闻?」

帝师不明所以探究着我的表情。

我继续开口,像是在讲一个天大的笑话。

「萧沉言说领了口谕,要清君侧……」

帝师的表情终于崩裂,震惊地呵斥。

「荒唐,萧大人领的是谁的口谕?」

说完像是想到什么,目光转向孟成疆,小心翼翼的试探。

「陛下?」

瞧他这反应好像真的不知道。

要不是孟成疆死都不肯说,我也不用这样。

孟成疆惶恐地从龙椅上站起来,忙摆着手结结巴巴道。

「不,不是朕。萧沉言胆大包天,他,他捏造口谕。」

帝师瞧他这样,失望地拂袖离去。

也对,帝师看重皇家名声,他只是想让我还政于君。

还不至于想要我性命。

知道不是帝师,这个幕后之人便已呼之欲出。

孟成疆亲自赐死了萧沉言,我让他去监察行刑。

只有他亲眼看到萧沉言是如何人头落地,他才会害怕。

冬至之前,孟成疆生了大病,一连数日上不了朝。

帝师一党但凡有个敢吭声的,都被我找了各种理由贬谪,自此朝堂上再也没有我不爱听的声音。

现在只剩最后一件事情。

冬至这日,我带着我最爱的泥偶,独自守在公主府与天地对饮。

没人敢来打搅我,除了庭恩。

我坐在阶上,几坛酒下肚,意识渐渐迷离,不远处一个白衣少年持剑缓缓向我走来。

庭恩神色清冷,眉目间带着侠气与终年不散的忧愁。

走到我跟前,他放下手中长剑,单膝跪下。

那副冷静的面庞上终于涌现出了一丝担忧。

看到他,我总是很开心。

泥偶从我手中滑落,我顺势双手攀上他脖颈,借力倚靠上他肩头。

他身上带着风雪凌冽的气息,与他一贯爱穿的白衣很相配。

他慎重地回抱住我,调整了姿势坐在我身旁。

我脑中混沌,闷在他肩头自言自语似的质问。

「庭恩,为何你总是不同我说话呢?」

「是我如今性情残暴,你也厌恶了吗?」

他依旧不言语,只是更用力地抱紧我。

这样就好,即使他不说,我也明白,庭恩永远不会厌恶我。

朔风凛冽,我却靠着庭恩沉沉睡去。

十二、

再睁眼时,天光大亮,我还坐在台阶上。

身旁的温度提醒我,他还在。

我惊喜的转头看去,是顾庭恩。

他察觉到我醒来,把落在地上的泥偶递给我。

我接过泥偶,仔细查看了它身上的痕迹,确认没有损伤后小心翼翼地握在手中,侧头问顾庭恩。

「你怎么来了?」

顾庭恩一边活动着肩周,一边好笑地看着我,语气满是无奈。

「长公主,末将给你靠了一夜,现在还酸痛着呢。」

我失望地收回目光,又去摩挲我的泥偶,语气怅然若失。

「顾庭恩,回边境去吧。」

顾庭恩手上动作猛然停下,依照他的性格,他应该会直接领命。

可是他今天却落寞地开口问我。

「为什么?」

我揉了揉眉心,站起身微微侧头俯视他。

「你是将军,守卫大楚国土不就是你应当做的吗?」

我正起步欲离去,顾庭恩扯住了我的衣角,语气卑微。

「若真到了那一步,不论如何,留他一命可以吗?」

还真是痴心妄想,我嗤笑一声,扯回了袖子反问道。

「那他呢,你们当年为什么不留他一命?」

「顾将军,本宫最讨厌别人置喙我的决定。」

顾庭恩走得很快,不出三日便领着将士启程回边境了。

京中众人愕然,他们以为我会留下顾庭恩的。

我卧病在床后,流言更甚。

一度有传言说我因为太恶毒,被顾将军嫌弃,导致郁结于心。

而听到这个传闻我的正在公主府喂鱼。

宁嗣音端着一杯茶,小口小口的嘬着,伸长了脖子看我丢着鱼食好心地提醒我。

「长公主,你这池子里就几条鱼,这么多鱼食不会撑死他们吗?」

见我不应答,她又缩回去捡了一块点心吃,边吃便感叹。

「这小日子过得可真美。」

正当此时,一张字条悄无声息落在我乘鱼食的碟子里。

我捻起纸条扫了一眼,转头看向宁嗣音。

「走吧,你要的东西找到了。」

宁嗣音连忙放下茶盏,拍了拍嘴边点心碎屑,眼中闪着的光像是看到金子一般。

十三、

相府门紧闭,里里外外都被我的暗卫控制住了。

我领着宁嗣音往里走,顾相坐在椅子上,丝毫不敢动弹。

他周围,俱是冷光乍现的刀刃。

暗卫见我进去,递给了我一张纸和一个形状怪异的铃铛。

宁嗣音盯着那个铃铛,口水都要淌出来了,我见不得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子,蹙着眉把铃铛给了她。

她连声道谢,坐到一旁研究铃铛去了。

顾相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没有丝毫的恐惧。

我扫了一眼纸条,上面写的是我的生辰八字。

我捻着纸条递到他眼前。

「顾相这是何意?」

他目不斜视,皮笑肉不笑。

「长公主连南柯令的人都带来了,还能不明白吗?明知故问又有什么意思。」

我泫然欲泣,装作伤心至极。

「我是您看着长大的,我记得从前你对我比父皇对我还要关爱,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加害于我?」

他像被唤起痛苦的回忆,额间青筋暴起,咬着牙瞪我。

「为何?你父皇能够继位,有我一半的功劳。」

「他生了几个儿子都是废物,可我的儿子,文能治国,武能定邦。」

「你又为何不遵从圣意和他成婚?造成这一切的是你,孟闻君。」

他怒目圆睁,满腔恨意无处宣泄。

若当初和顾庭恩成婚,我大楚江山不还是得落到顾家手里?

我用帕子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忽然觉得在他面前演戏有些无趣,抬手理好被朱钗勾住的发丝,郁闷开口。

「我把顾庭恩遣到边境,多年不曾召回。」

「你觉得我和顾庭恩之间已然无望,所以施邪术,找了孤魂野鬼来替代我,若事情顺利,你就可以代替我掌控整个大楚了。」

「还是顾相的算盘打得好啊。」

我遗憾的扫视了一周,毫不掩饰我得逞的笑意。

「可惜,一场空啊,顾相。」

顾相老谋深算,他虽然生气,却笃定了我不会杀他。

「是吗,兵权尚在我儿手中,长公主敢杀我吗?」

我连忙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顾相觉得顾庭恩会不知道吗,他肯乖乖带兵回边境,还不足以证明他到底选了谁吗?」

「我能给他的,比你多得多啊。」

顾相冷静的神色逐渐崩裂,我就爱看这种表情。

以为自己还有后路,发现那不过是条死路后,所有的希望都变成更甚的绝望。

我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笑到眼角湿润。

「我承诺过他不毁你顾家根基,只杀一个你。」

我伸出食指和拇指相互捏了捏,语重心长道。

「死一个你罢了,换整个顾家,很值嘛。」

顾相垂头,癫狂的笑声压抑地从喉中穿出。

「为了给他报仇,教唆父子反目,孟闻君,你果然是个疯子。」

父皇一直明白我对顾相的恨意,但顾相是他多年老友,两人感情深厚。

他死前不让我对顾相动手,除非顾相危及我性命。

我等他动手,等了好久。

我看着顾相被暗卫带走,长舒一口气。

庭恩,我终于帮你报仇了。

十四、

京中传闻我得了疯病,他们说的不错,我确实疯了。

否则我怎会看得见,早已死在五年前冬至的庭恩呢?

他死后我为了向父皇证明我的决心,烧毁了一切有关于他的东西。

为了摆脱困局,我把他的名字给了顾言明。

庭恩这个人被抹去了一切,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我如此待他,就算他变成鬼都不会愿意来见我吧。

他死去的当日,我像个没事人一样在父皇面前,反思我的过错。

我语气轻蔑,对他毫不在意,我说。

「庭恩不过是个侍卫,我真是昏了头了,怎么能想把兵符给他呢?」

正说着,恰好顾相也来了。

这个杀害他的凶手,淡然又和蔼的看着我说。

「死一个侍卫罢了,能安抚朝臣的情绪,很值。」

我笑着附和他。

「是啊,很值。」

如此这般,他又如何肯来见我。

甚至,当我得知他死讯后。

我只为他哭了一个时辰。

十五年相伴的情分,只得了一个时辰。

因为堂堂大楚公主,不能为一个侍卫肝肠寸断。

我若不是得了疯病,又怎会看见他如从前一般。

在生辰宴上,在人群之后,对着我温柔宠溺得笑。

不过庭恩最懂我了,他应当能明白我做的一切。

他是与我相伴十五年的小侍卫,自他父亲为国牺牲后,他就被父皇带到了我身边。

他陪在我身边,比父皇陪我的时间还多。

他明白我的野心,支持我的决定。

我们曾在神女像前祈愿,要一同守护大楚。

他应该明白,我说要把兵符给他,是想让他陪我共揽山河。

我只是太过自信了,忽略了父皇的警告。

那日,他受邀去围猎。

走之前,他答应晚上回来陪我用膳。

但是我只等到顾言明带回一件撕碎的血衣。

我被血色刺的有些恍惚,一时无法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他说庭恩遇袭,尸首被猛兽撕咬地面目全非,只能就地掩埋。

这会我懂了。

他们动了手,还把罪名丢给山林中的猛兽。

可朝臣对我手握兵符已经有所不满,我不能为他难过太久,一个时辰足矣。

顾相朝中唯一支持我的人,所以我不能和他翻脸。

我想把兵符交给庭恩的消息传到了顾相耳中,所以庭恩遭受此等无妄之灾。

是我害了他。

父皇崩逝后,掌政大权落入我手中。

我不再是那个循规蹈矩,心慈手软的嫡公主。

我做事越来越随心所欲,性子更是嚣张跋扈。

京中传言我疯了,我也深以为然。

因为我时常能看见庭恩,而且只有我看得见。

他常常陪在我身旁,神情动作都与生前无异。

我当他从未离去,不顾旁人眼光,自顾自地和他说话,尽管他从未回应。

这样也好,能看见他就好。

直到宁嗣音说了那句莫名其妙的「照顾好自己」,我才意识到,庭恩可能并不是我的臆想。

宁嗣音再次出现是为了顾相的那个铃铛。

她说因为那个铃铛,所以江韵能够占据我的身体。

自从知道此事不是帝师策划后,我便把目标转到顾相身上。

宁嗣音的话让我更加确定是他,我很是开心,终于能够名正言顺杀他了。

庭恩是一个侍卫,不足以撼动顾相地位。

但谋害长公主加上意图谋反,应该够他死几次了。

十五、

宁嗣音得到了她想要的铃铛,心情颇好,说可以让我见一次我最想见之人。

我还没来得及问她是不是庭恩,便陷入了昏睡。

梦中,庭恩手握长剑立于长阶之下,他容貌未改,眉间忧愁终于散去。

他神色松快,扬着熟悉的笑,对我道。

「闻君,别来无恙。」

我急切地朝他奔去,却忽略了脚下阶梯。

他上前接住了我,表情很是无奈。

「日后你可莫要如此急躁了,若摔疼了又要哭。」

五年来,他终于对我开口说话了。

我想告诉他,除了父皇崩逝,我已经很多年没哭过了。

可我看着他,开口时却是抑制不住的哭腔。

「你愿意同我说话,是不是原谅我了。」

庭恩揽我走下长阶,为我理顺了发梢,眸光加深。

「我就知道你会胡思乱想,我从未怪过你,我只是不能开口。」

「我死后并未轮回,而是去了归墟。死后入归墟之人,无法于故人前现身,也无法入故人梦,与故人言。这里是阿音用为我们交流而构造的一个空间。」

说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愧疚。

「你生辰那日,我以为你看不见我,不是故意引你犯错的。」

「后来阿音说,你可能带着沾染我血气的物件,所以能与我意识相通,可以看得见我。」

血气……

我恍然,惊喜地看着他。

「是泥偶!」

庭恩曾为我雕刻了一尊小巧的泥偶,还因此不小心将手划破,至今那上面还残留着他带着血迹的指纹。

我日夜带着泥偶,只因那是唯一能证明他存在过的证据。

他也顿悟叹道。

「难怪。」

宁嗣音留给我们的时间只有一个时辰,庭恩说他这些年常伴于我身侧,但偶尔也会去做自己的事情。

他的事情就是去不同的时空,帮助像我这样被占取身体的人,他把这个称为:维持时空秩序。

我听不懂,但我明白他在做他一贯想做的事情。

庭恩并不想当什么大将军,若非我的意愿,他应当会是一个仗剑远行的侠士。

他说了很多他这些年发生过的事,最终说出了他最想说的那句话。

「闻君,我不能陪你坐守大楚的河山了。」

我不意外,他是来见我的,更是来和我道别的。

眼前的景象忽然从公主府转为了一处崖边,这里能俯瞰整个京城,是我和他曾经最爱来的地方。

我惊讶的看向他,他则冲我得意的挑眉。

「小戏法罢了。」

我曾在这里和他说,我争夺执政的大权,是不想让父皇的心血毁掉。

不仅如此,我还要做得比父皇更好。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望着眼前河山浩荡,我像是回到了意气风发的年少时。

「庭恩,你曾和我说,岁星所照,能降福于民。」

「那我便要做大楚的岁星。」

庭恩欣然点头,深吸一口气。

「好,我们都要不遗余力,做曾经想做的事。」

「闻君,我不会再来见你了。」

我抬头试图隐下自己的泪意,可没忍住,泪水还是从眼角滑入鬓间。

我伸手随意抹开,转而含笑看向他。

「庭恩,我也不会再想你了。」

临走前,他放下了手中长剑,上前抱住了我。

这是我与他最后的道别。

尾声:

顾相死后,朝堂安稳了不少。

就连帝师对闻君的态度也没有那么尖锐,甚至再也不提还政一事。

她执政期间兴修水利,厉行节俭,废除酷刑。

闻君虽然从未坐上大楚的皇位,但她在大楚百姓心中的地位堪比在位者。

阿音告诉我,很多年后闻君立了某位兄长的长子为储君。

那个孩子很聪明,很像闻君。

她问我,为什么不告诉闻君真相。

我在空中幻出一张白纸,手指在上面随意画了几笔,一行字显现了出来。

「你不懂,若我说了,她肯定更加舍不得我。」

阿音听我这样说,不认同地摇摇头。

「未必,我倒觉得她很清醒,不像是能被情爱左右的人。」

我没有回应她,因为只有我知道。

告别时,闻君悄悄在我耳边说的那句话。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番外一、顾言明

我是顾家长子,顾言明。

我自小便爱慕着大楚最尊贵的嫡公主。

庭恩死的那年,她一直表现得十分冷静,但是我知道她在克制。

果然,在她生辰宴上,她正举杯时,忽然脸色大变。

不顾失态,起身喊着「庭恩」就跑了出去。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先帝震怒。

此后京中流言骤起,他们说公主疯了。

她失去了先帝的信任,被囚困于公主府。

我没忍住,在第三日去公主府见了她。

她魂不守舍,握着一个泥偶喃喃自语。

我问她。

「闻君你为什么就看不见我呢,庭恩能为你做的,我都可以。」

「难道我不能代替庭恩在你心中分毫吗?」

她并不理会我,只垂头闷声笑着,渐渐喉中压抑的笑声转为癫狂大笑。

忽然,她抬头盯着我,眼中亮起了久违的光芒,脸上笑容诡异。

她声音如往常一般温煦,可我却听出了滔天的恨意。

「你想代替庭恩?好啊,那你就变成他吧。」

她为向先帝请罪,烧毁了所有与庭恩相关的物件。

而我,从此用上了庭恩的名字。

旁人问起,我只说是祖父生前为我取的字。

不管他们信不信,当日宴会上,闻君喊得是我。

第二年,我因一片策论,成为了京中风光无限的探花郎。

闻君来找我,我以为她是向我道喜的。

她却把一枚兵符递给我,她说。

「既然要代替庭恩,你就替他去守着边疆吧。」

我不过是个书生,如何懂得调兵遣将。

见我愣住,她蹙眉,疑惑的表情下是压抑的急躁。

「怎么,不喜欢吗?这兵符不是你们最想要的东西吗?」

我一直以为,是因为她的病情越加严重。

所以有时候能分清我,有时候又会把我当成庭恩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此刻我顿悟,文臣变武将,她是巴不得我死在边境。

她一直能分清我和庭恩,她叫我时总连名带姓,也总自称「本宫」。

但回忆过往时,只亲切地唤「庭恩」。

我说我能顶替庭恩,她就让我成为庭恩的替身。

她常常提起从前她与庭恩在神女相前祈愿的往事。

她是在告诉我,她恨我害死了她最爱的人,所以她把我从她的记忆中剔除。

因为当年神女相前祈愿的,不止他们两个,还有我。

闻君说她要掌治国大权,庭恩领兵护卫大楚国土,而我会是她最出色的谋臣。

我们三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

原本我们能一直这样下去的。

闻君拿到兵符的那日,她兴奋地和我们说了这个好消息。

她说。

「庭恩,你就要成为大楚的将军了。」

那日回府,我随口和父亲说了一句,闻君要把兵符给庭恩。

虽然还没给,但那是迟早的事。

我没注意父亲眼中转瞬即逝的杀意。

冬至那日,父亲赠我一把弓箭,让我去邀庭恩一同围猎。

我到宫中说明来意后,闻君还有些不乐意。

但是庭恩似乎也很想见识一下我的新弓箭,闻君经不住我们俩的软磨硬泡,最终还是同意了。

临走前,她还在后头叫唤。

「你们得回来陪我用膳啊,我一个人可不吃的。」

我和庭恩相视而笑,头也不回地应答她。

猎场中,是父亲补下的天罗地网。

我被几个侍卫制于安全之处,眼看着庭恩赤手空拳被数头猛兽撕咬,

我看着他渐渐倒下,尸骨无存,只余一件残破的血衣。

父亲神情冷漠。

「不过一个侍卫,也敢拦我顾家的路。」

后来闻君要对父亲动手,我明知不可能,还是想让她留下父亲一命。

她反问我为什么不放过庭恩,明明我们曾是至交好友。

霎时间我便说不出话。

我像个失败的小丑,急切的离开京城。

余生数十年,我所见的只有黄沙大漠。

也好,就当是我的恕罪。

番外二、宁嗣音

我叫宁嗣音,是南柯令里的第一刺头。

庭恩是我一位故人的好友。

当年庭恩死后,意识残留在人间。

我那位故人瞧他资质极佳,便邀他加入南柯令。

加入南柯令就代表要留在归墟。

已故之人入归墟,则永不能投胎转世。

但是好处就是,他可以常常去见他的闻君。

他一听,连忙答应了。

可惜,南柯令作为维护时空秩序的组织,还有一个规定,已故之人不能回到生前的时空。

庭恩牺牲了轮回转世的机会,结果还是白瞎。

只是我没想到,周自衡这个人,平日里教训起我来一板一眼的,私下却给庭恩行方便。

他竟然掩护庭恩偷偷去见孟闻君。

原来南柯令里也不止我一个反骨嘛。

后来周自衡不见了,给庭恩遮掩的任务就落到了我头上。

周自衡又欠我一个人情,记下了。

前段日子,我因为旁的事情,在别的时空耽搁了一段时间。

等我出来时,庭恩已经急到要去找组长了。

幸好我及时将他拦下,不然我和周自衡全得挨罚。

哦对,周自衡不在了,就我一个人挨罚。

我问他到底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他说孟闻君被一个穿越女占据了身体。

其实周自衡说的不错,庭恩能力出众,处理很多事情都游刃有余。

但是他无法插手生前时空的事,只能找别人帮忙。

我急匆匆赶去见了孟闻君,还编了一堆理由想她让相信我。

结果长公主淡定得很,根本不像庭恩似的,慌慌张张。

彼时我为旁人回到现实世界耗费了大量精力,无法直接把江韵从她身体中剥离。

庭恩着急,竟连南柯令的任务都不接,整日守着孟闻君,生怕她出什么意外。

然后我们就被组长发现了。

组长罚人那手段可不是一般得狠,我仅受过一次,记忆犹新。

可是庭恩还跟组长谈条件,他说等确定孟闻君安全以后,怎么罚都行。

这就是没受过罚的敢说这话,我南柯令第一次刺头都不敢吭声,。

破天荒,组长竟然还真的同意了。

而他在孟闻君那边蹲守多日,竟也有了新发现。

原来江韵并不是平白无故穿越到孟闻君身上的,是有人用了续音铃。

这个东西,能召唤其他时空的意识。

用续音铃的是浮生的人,懂点歪门邪道。

浮生是我们南柯令的死对头,我们负责维护秩序,他们负责捣乱。

挺讨厌的。

我给孟闻君提供消息,孟闻君把续音铃给了我。

作为一点小报答,我让她和庭恩见了面。

对了,庭恩说什么已故之人入归墟后不能与旧人交谈是假的,他骗了孟闻君。

他被丢入兽群之前,让人割了舌头。

所以他残留的意识,也无法开口说话。

我在构造的临时空间中,为庭恩塑造了一个正常的身躯,让他能够与孟闻君交流。

而续音铃,我当然是自己偷偷昧下了。

庭恩和孟闻君分别以后,一副英勇赴死的样子回了南柯令。

我跟在他后头悄悄和他打商量。

「续音铃的事,别说出去啊。」

他狐疑地看向我,用手在我面前幻出文字。

「你拿这个做什么用?可别瞎搞。」

我嬉皮笑脸地搪塞他。

「不会不会,干正事呢。」

他却一眼看穿了我的意图。

「你是不是想用这个找周自衡。」

他难道不知道,不该问的别问吗?

我心情忽然有些不好。

组长曾抹去了我有关南柯令的一切记忆,并将我驱逐。

那段日子,我作为一个普通人,根本无法抵抗浮生。

幸好周自衡一直在暗中守着我,就像庭恩守着孟闻君一样。

我帮庭恩,不仅是因为他是周自衡的好友。

我冷了声音,打断庭恩的猜想。

「别问了,大不了我以后多去帮你看看孟闻君,给你带点消息回来。」

庭恩见目的达成,咧嘴一笑。

「一言为定。」

办公室内。

组长又垮着他那张脸瞪着我。

「你怎么能没打过浮生的人呢?南柯令的脸让你丢光了。」

我虽然心虚,但还是装作一脸愤然。

「我为了拿回玉璧,帮沈京辞他们做了多少事,耗费了多少精力你不知道吗?」

组长见我提起这茬,瞬间被我堵的说不出话,沉默了一会,他自己转了话题。

「对了,江韵说了怎么被召唤过去的吗?」

「好像说玩了一个剧本杀,说给她体验不同人生什么的,就被忽悠走了。」

「浮生的人还发展副业?」

「可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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