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让人耳目一新的脑洞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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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训晕倒被嘲,我的身体里多了一个男人的灵魂。

打靶训练上,他操纵我的身体拿下四个十环。

教官震惊。

同学侧目。

军训成了我的主场。

只要我摆烂,他就能获得我身体的控制权。

后来,同学看到我举着手电筒在操场夜跑,不由得感叹:

「此后操场没有炬火,你便是唯一的光。」

1

大学开学实行封闭式军训。

我们被送到某军校。

校长说国家实行强民计划,要从学生抓起。

开营仪式上他站在主席台发言:「你们是国家栋梁——」

扑通一声,我迎着「栋梁」两个字直接晕倒。

全场哗然。

校长脸黑。

我一晕成名。

2

我在医务室醒来,脑子昏昏沉沉的。

校医说我中暑了。

我问他:「中暑后脑子里会有奇怪的声音吗?」

校医忙问我是什么状况。

我捂着脑袋说:「我听见脑子里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他问我这是哪里,我是什么人。」

校医连忙又给我做了一个全身检查。

确认没有问题后,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道:

「你是之前就有这种症状,还是今天才有的?」

3

为了不被送进精神病院,我连忙装作没事了。

但是脑子里的声音还没有消失。

他的声音挺好听,还带有一点口音:

「你听到我说话没得?木脑壳,我咋在这?」

我站起身来。

踮起左脚歪着脑袋跳了跳,又踮起右脚歪着脑袋跳了跳。

这是当初学游泳时,教练告诉我耳朵进水后的倒水方法。

不知道脑子进水这样倒管不管用。

他震惊:「妹儿,你咋子哦?」

咦,这好像是——

「这是在四川哇?」

救命。

我的脑子里长了个四川人。

4

经过一中午的四川话轰炸。

我放弃挣扎了。

我尝试了解他。

他有点爱国。

他说:「中国,还是中国?」

他关心国家大事。

他说:「现在是撒子时候咯,战争打赢没得?」

他心思细腻。

他说:「你睡午觉流口水把枕头都打湿了。」

他很会照顾人。

他说:「太阳底下站一下都晕倒,我带你锻炼身体嘛,每天跑五公里。」

5

我告诉他,大清亡了 111 年了,新中国成立 73 年了。

我带他看了《建国大业》,然后他喜欢上了《亮剑》。

他缠着我要看《亮剑》。

但是军训时间我也不能一直躲在寝室偷懒。

后来我发现只要我睡觉或者摆烂。

他就能操纵我的身体。

他不仅用我身体看完了《亮剑》电视剧,

还刷完了《亮剑》小说。

他说:「你看,赵刚加入独立团的时候跟我一样大。」

噢,原来他死的时候还不到 25 岁。

6

军训为期一个月。

六点起床,十点熄灯。

除了吃饭和午休,其他时间都在训练场。

每当我摆烂的时候,脑子里总有一个声音告诉我:

「再坚持一下。」

然后我放弃。

他接过身体掌控权,打了鸡血般在操场飞驰。

同寝室的张靖一脸震惊:「萱萱,你是要奋起,一雪前耻吗?」

他们都以为我疯了。

我也以为我疯了。

教官本来把我记到重点关注小本本上。

却在看到我的「出色表现」后赞不绝口:

「周萱萱,国家栋梁!」

7

认真训练第一天我就累瘫了。

我抱着衣服去洗澡。

衣服脱到一半我想起来:「我换衣服的时候……你看得见吗?」

他沉默了。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距离他进入我脑子已经过去了两天。

我有点崩溃:「那你能不能闭上眼睛?」

他说:「嗯,我不看。」

我说:「那我擦身体的时候……?」

他说:「嗯,我假装没得触感。」

啊啊啊!

我不干净了!

8

军训第三天,教官带我们去打靶。

八一式自动步枪,五发子弹,百米靶子。

我刚端起枪就差点跌倒。

这也太重了。

旁边的方脸寸头男生嗤笑:「这小身板还来打枪?」

我不服了:「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

男生:「我能打四十环,你能吗?」

舍友张靖偷偷对我说:「他是枪械爱好者,平常家里人经常带着去靶场玩的,据说被他们叫做神枪手。」

我还没说话。

脑子里传来一阵轻笑:「四十环也能叫神枪手?」

那一瞬间似乎我跟他灵魂互通了。

我同时挑衅般地说出那句话:「四十环也能叫神枪手?」

男生挑眉:「那你,能打多少?」

9

我挠头尬笑。

脑子里的他说:「怕撒子,我在战场的时候,你们爷爷都还没生出来嘞。」

原来他还是个战士?

那我不虚了,叉腰:「反正比你强。」

男生安装上弹匣:「好啊,那就比一比。」

靶场震动,大家都跑来凑热闹。

教官们没拦,甚至在旁边看。

管我的王教官笑嘻嘻:「我就说周萱萱这小姑娘不得了,训练最刻苦,看来打靶也有一套。」

也有其他声音。

「别是出来吹牛哦。」

「你看她小姑娘家家的,有九十斤吗?枪都端不动吧。」

我怒视。

你别说,我还真不怎么端得动。

10

男生抱着步枪,「砰砰砰」就是五枪连发。

打得又快又急。

丝毫不拖泥带水,看来是对自己技术的自信。

他的站姿标准,巨大的后坐力也没让他挪动步伐。

靶子那边很快报来战绩:「六环、八环、九环、九环、八环,五枪共四十环!」

男生炫耀般地单手抱枪走过来:「怎么样?你能行吗,小弱鸡。」

周围响起喧哗和钦佩声。

「太厉害了,我刚才打了五枪全脱靶,都打到隔壁女生靶子上去了。」

「四十环,都快赶上专业的了吧。」

就连教官们也连连点头。

「这小子不错啊!」

我手里开始沁出汗渍来。

他说:「别怕。」

不怕,那你来?

11

或许是因为紧张和男生的挑衅,让我无法完全放松。

他不能直接掌握我身体控制权。

我端起枪。

他说:「诶,这枪我没用过。」

现在跟我说这个?

我差点又晕倒。

那怎么办啊?

我脸上淡定,心里慌得一批。

他说:「拉栓。」

我拉开自动化步枪的枪栓。

他说:「先试试。」

我努力按照他说的方法瞄准,从他肯定的角度里射出一枪。

完全陌生的手感,丝毫没有经验的领域。

巨大的后坐力让我肩膀阵痛,我的心里有点慌,手脚也因为紧张而冰凉。

我停了好一会不敢再射出第二枪,那边报出:「第一枪,脱靶。」

周围哄堂大笑。

抱枪的男生:「就这?」

其他教官:「确实托大了吧。」

王教官皱眉看着我:「再看看。」

张靖有些担忧:「萱萱……要不算了吧。」

我手臂有些酸涩,心里有点绝望,凭我的本事想要胜利,好像完全不可能……

12

我刚要放下枪认输。

他说:「端起枪。」

我端起枪,左手托住枪口前端,枪托紧紧抵在右肩肩窝处。

他说:「瞄准。」

我的目光将瞄准点、准星、缺口三点连成一根线。

他说:「射击。」

我感觉有一道身影虚虚站在我身后,他有力的双臂覆在我的手上。

他的声音轻轻回荡在我耳边,他说:

「枪之所指,所向披靡。」

一瞬间,力量和安全感顿时充盈我的身体,我自信爆棚!

「砰砰砰砰」四声连续枪响,后坐力在一切结束后才后知后觉地传到身上,右肩一阵酥麻。

我听到远远传来的声音。

「四……四枪都是十环!」

13

王教官都惊了。

教官们走到靶子前检查了一边,确确实实正中红心。

除了第一枪我亲手打的,其他四枪准得不能再准。

我学着男生单手抱着枪……呃,有点重,还是双手吧。

我抱着枪走到男生面前,贱兮兮道:「嘿嘿,四枪十环,但是我可不敢说自己是个神枪手。」

男生阴沉着脸:「你耍我?」

他说我第一枪故意打歪,就为了衬托后面那四枪十环。

旁边围观人连连点头。

「这是对自己技术的自信啊,直接就让出来一枪。」

「这才是神枪手啊!」

他还真高看我,不过不耽误我嘚瑟。

14

我大胜而归,晚上吃饭都多吃了一两。

我问他:「你不是没有用过八一式步枪吗?」

他说:「嗯,战场里拼杀过的,都是用命换来的手感,这枪很不错。」

他们当年用过的枪。

缴获日军的歪把子,又丑又难用。

好一些的能用中正式步枪。

大部分用的还是清末时期的汉阳造。

装退弹困难、卡壳、炸膛,甚至绝了弹药都是常有的事情。

相比之下,现代化武器的八一式自动式步枪,简直是神仙兵器。

15

在食堂一直有人给我打招呼。

我本来不想理的,可他们都叫我「枪神」诶。

我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敬仰与赞叹。

我举着冰可乐,一步三颠,大摇大摆,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舍友张靖震惊地遮住脸跟我拉开半米距离。

而他在笑。

他能感受到我的情绪。

嘚瑟又嚣张。

他说:「你这个女娃子有意思的很嘞。」

我也夸他:「你也很有意思。」

我嘚瑟着举起冰可乐看天:问苍茫大地,舍我其谁。

16

然后半夜我就被拉去练枪了。

没有实弹,他教我握抢。

射击的摆姿很重要,双脚岔开与肩同宽,核心收紧,背部前倾。

光抱住枪站在那里,我就已经浑身打摆了。

好重。

好累。

再练一会我腹肌都有了。

想放弃。

可他说:「再坚持一下。」

那就一下……还是不行了。

他说:「学会了才是你的,哪个也拿不走。」

我站在昏暗的操场上抱着枪两股战战,一道光打在我身上。

是巡视的王教官。

他的眼里充满了震惊、欣慰和后继有人的感慨:「周萱萱,栋梁!」

17

我又出名了。

他们不叫我周萱萱了,开始叫我周栋梁。

我不仅获得了教官们的一致赞扬,还获得了每天五枚额外实弹训练的机会。

王教官还特地申请了射击训练场让我晚上用。

他兴奋:「八一式也是老枪,你去跟王教官讲一下噻,其他枪可不可以碰一下,看一下也可以噻。」

然后我觍着脸去找王教官。

王教官拒绝:「学生只能碰训练枪,其他的不要想!」

我感到他有点失落。

没办法,我只能带他玩吃鸡游戏。

手机游戏毕竟粗糙,不过他还是玩得爱不释手。

他要是晚生几十年,肯定是个网瘾少年。

说不定还能参加电竞比赛的那种。

毕竟他玩了三把已经获胜两把了。

我拍着胸脯跟他说:「等我军训完出去带你用电脑玩,画质更清晰!」

他说:「要的!」

18

连续两天晚上熬夜打游戏。

我的黑眼圈更深了一些。

张靖美女震惊脸:「萱萱,你好憔悴!」

我一阵心疼,掏出我的眼霜、面霜、防晒霜和 CC 霜想要补救一下。

他饶有兴趣,求知若渴。

他说:「今天训练是隐藏作战哇?你是不是要穿迷彩服化迷彩妆?」

我大笑,然后给他解释手上东西的用途。

他听得云里雾里,摇头:「复杂。」

怪了。

一个三天就能对现代武器如数家珍的人,

竟然觉得我手上的护肤品复杂。

19

为了我的身体着想,他晚上终于不打游戏了。

就是半夜操练时间又加长了。

练了两天,当时找我比枪的男生也来了。

那个男生叫江鞘。

江鞘来的时候我正抱着枪站立,枪口还挂着头盔负重。

他个子很高,一来就把我面前的昏暗灯光都给遮住了。

我艰难地抬起头看他:「还——比?」

江鞘双唇紧抿,严肃地看着我。

我有点慌,看他人高马大的,不至于在半夜偷偷打人吧?

我抱着枪的身姿变形,偷偷把枪抵在胸前做防御状,左脚脚尖外移。

我想好了,只要他动手我就把枪丢在他脸上,然后跑路。

脑子里的他也给我出谋划策:「到时候你就先这样——再这样——最后那样!」

我俩在脑子里策划了一百种逃跑和反击方式,我脑门都流下了斗大的汗珠。

江鞘看了我半晌,一直到我身上的汗渍都吓成了冷汗。

江鞘终于对我沉沉低头:「请你教我射击!」

「啊?」

啊?

我和脑中的他同时惊讶。

20

从此,晚上再次射击训练的时候,多了一个江鞘。

张靖来给我送绿豆汤的时候满脸震惊:「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还没说话。

脑子里的他说:「这个张靖咋个永远在震惊嘞?」

我一口绿豆汤就喷了出去。

江鞘满是嫌弃地掏出纸给我擦。

张靖已经摆不出别的表情了。

我抱着绿豆汤碗嘚瑟:「这我小弟,新收的。」

江鞘冷哼一声,没有否认,毕竟他还要找我学技术。

21

江鞘问我怎么样可以打出十环。

我告诉江鞘:「姿势一定要跩。」

脑子里的他笑:「误人子弟啵。」

我单手插兜,喝着冰可乐,一边站着抖腿一边从下方睥睨江鞘。

江鞘站得笔直,眉头紧皱,严肃地看着我。

被江鞘看怕了。

我把身体控制权让给他。

「我」瞬间变得挺拔英武,气势凌厉起来。

江鞘为之一振。

他说:「我教江鞘,你也要好好学。」

他的姿势帅气,抱枪、瞄准、射击一气呵成。

我第一视角看着都觉得我帅:「不愧是我!」

江鞘顿时服气了,虚心地问了很多细节问题。

他直接上手掰正江鞘的姿势,江鞘有些羞涩却又不敢反抗。

看得我嘎嘎乐。

最后江鞘非要请我去小卖铺:「张靖说你喜欢吃零食,算我的学费。」

他说:「这咋个好意思嘞?」

这咋个不好意思嘞!

我在脑子里吵得他脑壳疼。

他只能操纵身体顺从我去小卖铺抱了一大堆零食。

22

晚上的加训课结束,我没夺回控制权。

晚上的时间是属于他的。

他可以用我的手机更多地了解这个世界。

训练完又饿了,他从抱回的零食兜里找了包泡面吃。

吃了半天觉得没味道,又加了几勺辣椒酱。

辣得我七窍升天。

他说:「对,你尝下嘞,就是这个味道。」

谢谢啊,但是我不吃辣啊!

共用身体刚开始我还觉得羞涩。

现在已经习惯了。

他说:「我有个同学……屋头(家里)穷,一家人就穿一条裤子,哪个有事情哪个穿裤子出去,没裤子的就在屋头等……」

他好像在安慰我。

不过我的身体……是裤子?

有点想骂人,你这个猪脑壳!

他说:「你这个小娃儿咋不学点好?」

23

这次军训为期一个月,学校非常重视。

不仅有体能训练,

还有军史学习。

我坐在教室里翻开教材。

他说:「中国已经四十年没有打过仗了。」

对呀,战争是什么样子的?

我印象里的战争,只存在于历史书和游戏里。

他反问我:「和平是什么样子的?」

我挠挠头,不知道怎么形容。

我抬头,和他一起听着窗外的麻雀叽叽喳喳,看着大雁结群飞过,闻到九月桂花飘香。

同学们在教室里互相追逐打闹。

「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真好。」

24

讲军史课的教员看起来很和蔼,一笑眼睛都眯起来了。

但是讲课却有些枯燥。

教室里空调呼呼地吹着。

我的头一下下点着课桌。

他说:「醒醒。」

我猛地惊醒,只能涂了点风油精在太阳穴提神。

但是用处并不大。

他说:「打起精神来。」

我揉了揉肚子:「都怪你中午非要把所有菜都尝一遍,吃多了犯困啊。」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教室有空调温度适宜,中午又吃撑了,而且课程安排得急,没有时间午睡。

不仅仅是我,周围的同学也都在昏昏欲睡。

教员啪的一声拍在讲台上!

顿时所有人都精神了。

教员收起和蔼的笑容,说:「如果困,就站起来听,军史课不允许睡觉。」

但坚持不了一会,我又开始昏昏欲睡。

教员说:「左右都看一下你们同桌,同桌睡了被发现你也得受罚。外面太阳不错,不知道你们谁想出去晒晒啊。」

谁不想待在室内吹空调啊!

我看看左边的江鞘,又看看右边的张靖。

张靖跟我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我俩互相掐住对方的虎口听课。

江鞘冷哼,掀起衣服露出结实的腹肌,然后把风油精涂抹在肚脐眼处。

我和张靖看着江鞘瞪直了眼,一瞬间精神了。

他说:「你脑壳里面都在想啥子?」

25

可还是有人撑不住睡着了。

教员:「那位同学,请你出去清醒一下。」

被点名的是一个壮硕的寸头男生。

一站起来,哟呵,比江鞘还高。

寸头男不服气:「课程安排不合理,我不服!军训走走过场就好了,为什么要体罚!」

教员:「我已经说过惩罚了,说过的就要做到,无论是在战场还是在课堂。」

寸头男:「教员,你上过战场吗?」

教员摇摇头。

寸头男咄咄逼人:「战场都没上过,你算什么军人?又凭什么罚我?」

有学生开始起哄,乱糟糟的一团。

他说:「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但是这位同学说得不对,也不尊重教员。」

我好奇:「你上过学?」

他说:「读过几年私塾,后来也接受过新式教育,我还会说一点法语嘞。」

我惊了。

难道当年他还会说川式法语?

我脑海里浮现出油酥辣子味鹅肝,一阵恶寒。

感受到我的想法后,他骂:「你这个猪脑壳。」

26

学生的起哄还在继续。

教员喊了声安静:「我们应该珍惜和平。」

可那些学生却无法理解。

他们有的只是借机起哄。

或许这样能够驱散他们在枯燥课堂的睡意。

寸头男问:「和平年代哪里还需要你们保家卫国?」

还有学生说:「我们已经四十年都没有打过仗了!我们的军队还会打仗吗?!」

「又不打仗,要什么军人,又要什么军训!」

教室里又闹哄哄起来。

我感受到他的无奈。

他说:「怎么会有人渴望战争呢?」

我也感到愤怒,于是我站了起来。

我说着他想说的:「渴望战争,不是坏就是蠢!」

27

教室突然安静了。

所有人都看向了我。

寸头男:「枪神,什么意思?」

他站得离我不远,此刻恶狠狠地盯着我,还有点吓人。

张靖有些害怕地拉了拉我的衣角。

江鞘也坐直了身体,略微挡在我身前。

军史课教员没阻止,反而拿起保温杯喝了口茶,一副看戏模样。

我不怕,站出来了就是要说话的。

「中国和平了四十年,经济高速发展,你能坐在这里听课都要感谢和平。」

说话间,我的脑中浮现出叽喳麻雀、结群大雁和飘香桂花。

他在脑中叹了口气。

「孙子讲,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能够用谋略和外交智慧解决的问题,为什么一定要用战争?」

他赞同地「嗯」了一声。

「战争带来的是什么?」

一瞬间,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不属于我的记忆。

漫天黑尘,硝烟弥漫。

轰鸣的飞机划过,炸弹落在教室,只剩下染着鲜血的课本。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孩子抱着母亲已经僵硬的躯体嗷嗷哭泣。

我闭上眼。

「你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没办法保证。

「你现在所相信的天道酬勤、努力就会有好日子根本是不可能!

「更不要说站在这里,出言顶撞你的教员!」

他变得沉默。

我睁开眼,目光重新变得坚毅:

「你们这些嚷嚷着要打仗的人,总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自诩为民族战士!

「仿佛只要嘴上说了,这场战役便出了力了!

「可你们真正想过战争带来的后果吗!

「你们又承担得起战争带来的伤害吗!

「中国历经沧桑,那些血泪斑斑的历史过去不过百年。

「先烈们抛头颅洒热血才换来的和平,如果是你,又有那样的勇气上战场去背负一个民族的未来吗?」

寸头男满脸怒意,似乎要出口反驳,却又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几个刚才起哄的男生眼光躲闪、坐立不安。

我环顾四周,最终发问:

「敢问,真正最后上战场的,是你我吗?

「不是。只会是像教员这样的军人。

「只有他们,是和平的后盾,是威慑。

「敌人会因为你的几句爱国言论就被吓跑了吗?

「不会。他们不打只是因为国家军力强大。

「即使是和平年代的军人,他们依旧保护着我们。

「我们不是生活在和平的年代,而是生活在和平的国家。

「希望你们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和平,也尊重守护和平的人。」

军史课教员握着保温杯看着我。

28

全场鸦雀无声。

军史课教员恢复了和善的笑容:「好了,都坐下吧。」

寸头男恶狠狠地剜了我一眼,看起来很不满,却又找不到话反驳我。

我嘿嘿一笑,收敛了气势,坐下来继续抖腿大业。

张靖震惊:「萱萱,你刚才是被附体了吧?你刚才……好像在发光。」

我羞涩地摆手,哪里哪里。

军史课教员看了我一眼,笑了笑,顺着我的话继续:

「能战方能止战,能战方能言和。

「各位同学,我希望你们能珍惜和平的来之不易。

「和平创造了良好的发展环境,但是富和强两个字永远是在一起的。

「经济的富裕需要强大的军事力量来护航。

「经济发展到哪里,导弹的射程就应该到哪里。

「没有我们的航母、我们的东风快递,没有歼 20、运 20 和轰 20,和平只是一纸空谈。

「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军史课由此展开。

虽然看不到实物,教员却给我们视频展示了现代军备。

我感受到了他的激动与欣慰。

他说:「真好,真好啊。」

他说:「愿世上永无战争,但军魂永存。」

29

军史课下课。

我嗖地就冲了出去。

他说:「快跑,今天有鸡腿,西瓜要最大的!」

我俩只有在吃东西的时候是最一致的。

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我抱着饭菜吃得正香,王教官和其他几个教官过来了。

王教官:「你出息了?」

我鸡腿都吓掉了。

我又做什么了?

教官甲夸我:「听说你在课堂上舌战群儒啊!」

我摆摆手:「哪里哪里。」

教官乙:「还是在秦教员面前!我们这里著名的笑面虎,不仅是你们教员,也是我们教员啊。」

还有这种事?

王教官拍拍我的肩:「加油周栋梁,我看好你哟。」

什么周栋梁!

我叫周萱萱啊!

我愤怒地咬下一大口鸡腿肉。

真香。

30

军史课后是野外拉练。

负重二十斤,徒步二十公里。

行走的速度不是很快,但是实在是热。

我一边擦汗一边走。

热得我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我累得半死。

他在脑海配音《亮剑》主题曲空耳:「郭德纲郭德纲郭德纲郭德纲郭德纲昂~」

我握拳痛骂,日他山本先人的。

他一乐。

唱得更欢快了。

王教官突然喊:「敌袭!敌袭!」

啊?这是哪一出?

我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王教官又大喊:「开始五公里奔袭!全体都有,跑!」

我气还没喘匀,顿时又深吸一口气猛跑了起来。

可我腿好像不够长。

一米九的江鞘歘地就越过去了。

一米七的张靖也嗖地跑过去了。

我的小腿都快跑成风火轮了,怎么还追不上?

31

终于五公里奔袭结束。

但是还不能停,只是速度慢了下来。

张靖打开手机:「诶,今天的运动步数排名,我竟然还没进前十。」

江鞘一看,他才在好友里排五十多名。

嗯,军训加的新好友应该也就这么多吧。

我一看我的乐了:「我第一!」

我骄傲昂头炫耀给他们看手机界面:「我第一!」

张靖和江鞘神情怪异地看着我,最终还是很给面子地连连夸赞。

我得意。

甚至截图发了个朋友圈。

我正配字:没办法,就是这么优秀。

他说:「那确实,腿短的步数要多些。」

我打字的手顿时僵住。

啊!山本的!

32

我有点累了。

他说:「交给我吧。」

我把身体的控制权交给他,光明正大地摆烂。

出来拉练已经走了四个小时了。

大家都又累又困。

他说:「我们当年行军,走个几天几夜不停,所有人都困得很。」

我好奇:「那怎么办?」

他说:「搞根绳子捆在身上,一个拉着一个走。有次系着绳子的第一个人走路绊了一跤,就倒在地上睡着咯,后面跟着直接睡倒一大片,哈哈哈。」

……

33

拉练中教官在队伍头部进行口令传递。

他控制着我身体努力说好普通话。

教官在前面说:「听口令,前面有蜜蜂,脚步放慢点。」

一个人一个人地往后传。

但是军训三千多人,普通话不标准的也不止他。

等传到他这里。

他说:「听口令,前面有米粉,煎饼放馒头片。」

什么东西?

传到后面,所有人都饿了。

等真有人被蜜蜂蜇了之后,教官才知道传了些什么东西。

教官阴沉脸大喊:「谁,谁乱传口令?!」

他缩了缩脑袋,事不关己。

这回轮到我唱:「郭德纲郭德纲郭德纲郭德纲郭德纲昂~」

34

夜晚没有回学校。

教官带着我们在野外扎营。

帐篷是提前准备好的。

我正在纠结着怎么扎帐篷呢。

王教官突然喊集合:「这次拉练,还准备了三天的军事对战!可以枪战,自愿报名!」

「可以枪战诶!我要参加!」

「我不去,二十公里我已经脚起泡了,三天对战我人都没了。」

「啊,纠结!」

而他在我脑子里跃跃欲试。

王教官突然叫我:「周萱萱,你过来。」

我一愣,在万众瞩目中走到王教官面前。

王教官说:「这次对战你必须参加!这是命令!」

周围人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眼光。

我甚至听到不远处那个寸头男冷哼了一声。

哟呵,我嘚瑟地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35

于是我报了名。

江鞘也跟着我一起报了名。

张靖:「不了,不了,我就不去了,在营地唱军歌挺适合我的。」

唱军歌?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郭德纲昂~」

军歌是什么调来着?

我正站在原地回想,一个人突然把我撞出半米远。

是那个军史课上的寸头男!

我没站住,一屁股坐倒在地。

坑洼的地面摔起来很疼,不仅刮破了我的手心,隔着裤子还蹭破了我的小腿。

火辣的痛感瞬间传入脑中。

江鞘飞奔过来一把推开寸头男:「你干什么!」

张靖也一脸焦急地跑过来:「萱萱,你没事吧?都流血了啊!这人是不是有病啊!」

寸头男冷眼看我,江鞘挡在我们中间。

寸头男嚼着口香糖,偏头越过江鞘对我说:「枪神是吧,军事对战我要打得你成枪鬼。」

江鞘怒了,举起拳头就要往寸头男脸上砸去。

我飞跃起身,拦下了这一拳:「别脏了手。」

寸头男冷笑,对着我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我和他同时生气了。

我问:「怎么说?」

他说:「嗯,枪战是我的主场。」

36

在帐篷里睡了一夜。

第二天天还没亮,教官就把报名军事对战的人叫走了。

我左右看了看。

哟呵,好高。

诶唷,好壮。

嗯……怎么女生看起来都比我厉害。

我挠挠头,想起二十多天前我还是个在开营仪式中暑晕倒的小弱鸡。

顿时又释然了。

嗐,跟着他待久了,真以为自己是天下无敌了。

军事对战不仅有全新的装备套装,还要背着我们的步枪。

背着将近三十斤的负重,实在是有点为难我。

不过,他们有体能。

我脑子里有人。

累了就换他,双卡待机,卡 bug 贼溜。

37

一直走到天色大亮。

我们终于到了一座山。

王教官:「这次比赛分为红、蓝双方阵营,全歼对方阵营即为获胜。」

这座山是他们正规军演用的山头。

装备齐全。

能看出来这次是下血本了。

连他都说:「这才是本次军训的重头戏。」

我和江鞘都选择了红色阵营。

而那个寸头男带着他的几个兄弟一起选择了蓝方阵营。

红、蓝军各一百人,参加的人数还是非常可观的。

38

蓝队的指挥是那个寸头男。

寸头男名叫杜寸。

是军训八连的学生负责人。

而我们红队的负责人暂定了一个叫做周袍辉的男生。

周袍辉是二连的学生负责人。

在军训里担任负责人的,都会有那么一帮兄弟,因此也有一定人气。

就连江鞘都是五连负责人,但是他推拒了做指挥。

江鞘:「我更适合做士兵,我想去狙击他们。」

狙击是别想了,这里只有普通步枪。

但是脑中的他说:「普通步枪一样可以一枪爆头的撒。」

我点头同意,我就想爆杜寸。

39

红蓝阵营大战正式拉开序幕。

每人一把步枪,只有三十发子弹。

说是分什么红蓝阵营。

但是比赛一开始全自己跑了,谁还管你什么指挥。

自己爽完再说。

胆子大的站在路上扫射,敌我不论全部打倒。

他说:「这是冲锋的好苗子撒。」

胆子小的找个掩体,枪举在头上,扫到谁是谁。

甚至差点扫到我。

还好他反应快躲开。

他说:「倒了血霉咯!」

还有他这样的老阴比,躲在角落里偷偷放冷枪。

一瞬间,对话频道里全是 C 语言。

「谁!是谁!」

「有本事出来单挑!」

他嘿嘿乐,听着对话频道里的人跳脚。

他的枪法很准,一枪换一个爆头。

他说:「瓜娃子,老子打的就是你!」

他也很有原则。

他说:「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然后在山坡上滚来滚去。

果然换地方比吕布换义父还勤。

还不忘捡走别人的子弹。

40

混战第一波之后。

枪声终于渐渐平息。

主要是大部分人都没子弹了。

这个时候指挥官才终于说上话。

周袍辉在对话频道里说:「同学们啊,我们冷静一下。要打败他们,得靠智慧!」

于是所有人听命令匆匆往一个地方集合。

周袍辉一点人数,第一波就没了三十个人。

气得周袍辉差点背过气去。

还是他旁边的兄弟说:「没事,蓝方估计也死了不少,大家都一样!」

周袍辉才渐渐平息下来愤怒。

周袍辉:「我们需要几队侦察兵,去探查一下蓝方情况。」

我站了出来。

江鞘看了看我,也站了出来。

41

集合了六个小队,每个侦察小队五个人。

他说:「人有点多。」

周袍辉第一次当指挥。

主要大家都想去,谁也不想待在营地里。

周袍辉脾气软,又有不少是兄弟。

那只能是都去。

他说:「营地有点空。」

隐隐有些不安。

42

我们小队五个人走在东侧小道上。

他说:「侦察兵,以察为主,以打为辅。」

不过没人听。

大家好不容易出来野战,一个个都热血沸腾。

走到半路上,

一个黑黑的队友突然喊:「前方有敌特!冲呀!」

对面跳出几个蓝方队员,抱起枪人都没看清就开始突突。

他说:「打得赢打,打不赢就赶紧跑!」

还是没人听。

不过还好,没人打得过他。

他阴在暗处,一下就突突了几个蓝方队员。

大家身上的衣服都是特制的,「阵亡」后头盔上会冒出彩色烟。

于是最后——

蓝方队员头上冒烟,哀怨地望着我。

我望望天。

江鞘和其他三个队员叹服。

后来蓝方队员回忆:「我们也不想的啊,谁知道转角遇到枪神呢。」

43

我们大概把附近的地形探查清楚了。

并且成功摸到了蓝方的大本营。

我们五个趴在草地里。

胖子队友:「枪神,我们现在干嘛啊?」

黑皮队友:「嘘,别打扰枪神思考。」

大小眼队友激动:「我宣布以后枪神就是我偶像!」

然后被江鞘踹了一脚。

我一抬头,包括江鞘在内的四个人眼神亮亮满怀期待地看着我。

啊这,怪羞涩的。

沉默片刻之后。

终于他说:「不对,他们营地没得几个人!」

观察了一会之后,我们也发现了不对。

他们的帐篷刚搭好,但是进出的只有几个人,甚至没什么说话的声音。

「他们人去哪里了?」

「是不是还没集合,不团结啊?」

「那个杜寸,我就是因为他在才换了阵营,听说他可爱欺负人了。」

44

我的肚子咕嘟叫了一声。

有点饿了。

他说:「管他爪子去了,来了就整点东西回去。」

嗯?

「枪在手!跟我走!」

我抱着枪带着他们冲了进去。

四人打着鸡血紧随。

他说:「你来。」

我的手心还带着杜寸推倒留下的血红擦伤。

可手心握着黑漆漆的枪却格外有安全感。

我从高高的土坡上一跃而下。

跳到蓝方队员视线内的一瞬间,他脸上的惊讶还未来得及收起。

我压低身姿往前猛跑几步。

左手垫住头部一个翻滚。

找到掩体以半跪姿射出致命一击!

一切如电光石火之间。

蓝方队员反应过来时,头盔上已经冒烟了。

据蓝方队员后来回忆:「第一次有女孩子对我单膝跪地诶,谁知道她是要击毙我。」

战后经过我和他的技术总结。

我们发现前翻滚这种高技术含量动作是没有必要的。

因为从头到尾敌人都反应不过来举枪反击。

白跪了。

45

我们以最快的速度扫荡了蓝方大本营。

击毙蓝方队员三名。

然后在蓝方队员哀怨的眼神里——

我们坐地分赃。

我正嚼着他们背包里自带的牛肉干。

江鞘:「我们跟指挥汇报一下情况吧。」

黑皮队友:「奇怪,频道里怎么安静?」

他话音刚落。

我们的对话频道里突然就热闹了起来。

「敌袭敌袭!」

「偷塔了!」

「老家没了!」

「救救指挥!快回来!救救指挥!」

「指挥阵亡了!我们被包围了!他们好多人!」

「别回来了!」

我们五个在蓝方大本营里面面相觑。

哦吼,我们互换老巢了。

不过坏消息是我们指挥阵亡了。

46

对话频道里乱成了一锅粥。

「指挥都死了还怎么打?」

「斩首行动吧,派个人去把杜寸也给突突了。」

「你去?」

「……」

频道里沉默了好一会。

我清了清嗓子:「喀喀,我是周萱萱。」

「谁啊?」

「好像是那个什么枪神。」

「隔壁军史课骂杜寸的那个?」

我继续:「我现在在蓝方大本营。」

「叛变了?」

「这是来劝和了?」

「太憋屈了吧,第一天天都没黑,我们就输了?」

黑皮队友小暴脾气:「你们捧哏呢!听枪神把话说完!」

我平地丢下一颗雷:「蓝方大本营被我们占领了。」

「……」

「啊啊啊——?」

「终极……大反转?」

47

指挥能够看到队员的存亡情况。

驻守蓝方大本营的三位成员已经被我击毙。

杜寸肯定知道大本营被偷袭了。

我们顺理成章换了营地。

我打了个嗝:「这波不亏,他们背包里的东西比我带的好吃。」

胖胖哽咽:「老大,但是我带的比这更多、更好吃。」

「……」

我和他同时感到一阵悲伤。

他说:「我们一定要打回去!」

因为成功占领了敌方营地,所以我顺理成章地成了新指挥。

走在营地都有人给我打招呼。

我也不想搭理他们的,可他们都叫我「老大」诶。

我躲在角落里偷偷笑。

他说:「瞧你那出息。」

48

我盘点了一下。

我们现在还剩下二十八个人。

晚上不能睡得太死。

我把二十八人分为四个班次轮流值夜。

他们能够偷袭第一次。

就可能会偷袭第二次。

不能掉以轻心。

不过还好,第一夜无事发生。

但是又有了新消息:明天上午八点会进行随机空投。

他说:「又是一场恶战。」

49

北京时间 7:55。

我昂着头看天。

江鞘跟着我昂头看天。

胖子、黑皮、大小眼还有其他二十多位兄弟跟我一起昂头看天。

「到点了吧?」

「快了。」

「再不来颈椎病都要犯了。」

大小眼眼神最好:「来了!!!」

飞机的轰鸣声逐渐靠近,是空投的飞机!

我大喊:「枪在手,跟我走!」

黑皮:「老大,营地……?」

我:「听我的,全员出动,我们去抢空投!」

「冲!!」

挎枪奔袭,热血沸腾。

50

空投降落在两个营地中间。

更靠近他们的营地。

但是我们到得更快一步。

大小眼:「不愧是老大,这么复杂的地形一天就记住了。」

坏消息是我们只有二十三发子弹。

而且不过两分钟后他们便赶到了。

对方有五十五个人。

江鞘:「子弹不够,人数基本是我们的两倍。」

胖子:「咱们这么多人,竟然凑不够一梭子子弹。」

我点点头。

黑皮:「这个杜寸,每次都是所有人一起出动,自己躲在最后面。」

「他们应该也没多少子弹了。」

「但是他们人多啊,咱们打不过的。」

51

蓝方第一波已经派了五个人上前舔空投了。

他让我迅速地把所有子弹收拢。

江鞘八发,我十五发。

他说:「让他们上,但我只准他们上这五个人。」

与此同时,我们五个队员也摸上去舔包。

他们此刻派出第二队人。

他说:「你来。」

我有些诧异,这个时候还让我来练枪?

他说:「这应该是属于你的战场。」

我握住枪,眼里燃起战意。

他说:「该吹冲锋号了。」

不属于我的记忆再次袭来。

军号响起。

且听龙吟。

每当冲锋号响起的时候,他们称这是一场中国式的葬礼。

52

我和江鞘各自隐藏在左、右两侧的高处。

我握着步枪,将视线放入准星里。

此刻,周围所有的喧嚣皆已远去,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我的整个世界都被装入这小小的圆圈里。

而准点处便是我的目标。

他说:「射击。」

我扣动扳机。

「砰砰」两声点射,子弹壳飞出敲击在我的头盔上,巨大的后坐力在撞击我的右肩。

两枪几乎同时击中目标的躯干。

红烟从目标的头盔冒起。

我调整了一下姿势。

他说:「压枪,把你的左手腕翻上去。」

我握住枪口,将左手大拇指紧紧地扣在上方,其他四指牢牢地托住下方,对「掌握」两个字顿时有了新的理解。

此刻,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砰砰砰」又是三枪,第二轮翻上来的五个人只剩下一个。

枪声在另一侧响起。

江鞘解决了他。

我还沉浸在准星的世界里。

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

可恍惚间又听到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叫喊声。

「卧倒!」

「是枪神在射击!」

敌方阵营,抱头鼠窜。

53

蓝方阵营没有人敢再上来。

那五个先去的蓝方队员硬着头皮拿了东西,然后跑路。

趁着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

我方的五个队员以最快速度拿完东西。

「不好,他们来硬的!」

「二十多个人全上来了!」

江鞘:「我没子弹了。」

我问:「东西拿得怎么样?」

胖子:「大半个箱子都掏空了!他们今天肯定得有人饿肚子!」

我:「好,全体都有,我们撤退!」

54

蓝方阵营似乎是真的急了。

抱着枪就开始突突突。

但是无人伤亡。

枪声没响多久,我猜应该是没有子弹了。

对话频道里欢乐的声音响了起来。

大小眼:「什么人都敢端枪,这不是人体描边大师么。」

我:「别闹了,赶紧撤退,打起来我们可不占优势。」

江鞘带着人往营地跑。

我端枪殿后。

他说:「来了条大鱼。」

嘿,这不是杜寸么。

我将他的脑袋放入准星里,迅速扣动扳机。

「砰——」

杜寸似乎突然预感到了什么,猛地拉过旁边的队友。

子弹击在杜寸队友的身上。

我再次扣动扳机只听见「咔哒」一声,没子弹了。

我站起身来,和杜寸遥遥相望。

杜寸旁边头盔冒烟的队友还在恼怒地大声吼些什么。

杜寸黑着脸一把将人推倒:「都死了还说什么。」

我对他笑,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杜寸满脸怒意。

55

回到营地清点物资。

我刚踏进去,所有人都笑得很开心。

先前被干掉指挥的郁闷一扫而空。

「老大!」

「老大来了!」

我也忍不住笑起来:「怎么样,有什么物资?」

胖子第一个凑过来:「老大,我这一整包都是食物,绝对两天的量没问题!」

我点点头,接过他递的一根火腿肠啃了起来。

黑皮抱着一包东西走了过来:「老大,你看看这些。」

我们所有人都围了过去。

这是……夜视仪?

难为教官他们了,还有使用说明书。

我笑起来:「看来,我们需要一场夜战。」

56

我挑了八个人。

下午让他们去蓝方营地骚扰敌方。

他说:「敌驻我扰,敌疲我打。」

我告诉八位队友:「你们的任务就是去搞事情。以鸡飞狗跳为己任,以气急败坏为目标,一定不能让他们歇下来。」

「搞事情!」

「喔噢噢噢噢!」

「呜啦啦啦啦!」

气氛顿时又快活起来。

其他人眼巴巴期待地看着我:「那我们呢?」

我说:「睡觉。你们负责晚上搞事情。」

我叉腰嘚瑟,我周栋梁的红方军夜袭,是要写进这次的军事对战史的。

57

我隐蔽在高坡处当暗哨警戒。

江鞘和黑皮作为明哨。

八个先遣「搞事军」出发了。

营地里安静下来,很快帐内就传来了呼噜声。

我含着薄荷糖躺在草地上。

他说:「你可以睡一会,有我。」

我含含糊糊地应了。

然后十分放心地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

嘴里的薄荷味都变成了陈皮糖的味道。

他说:「还是这个味道好。」

嗯,他总是喜欢更甜的东西。

八个队员已经回来轮换过一遍了。

一直到深夜。

所有人精神抖擞。

「这是我两天来第一次睡得这么香。」

「有老大守着,谁敢来!」

「我现在就想去大干一场!」

58

北京时间 2:15。

二十八个人全部出动。

他说:「这个时候是人最瞌睡的时候,适合偷袭。」

我们戴上夜视仪,在黑夜里摸索前进。

睡饱了大家都精神饱满。

对话频道里依旧很欢快。

「下午到晚上,我可没让他们歇着。」

「当代年轻人作息时间你还不知道?不让他们累点这个点能睡觉?」

「空投里还送了个小型催泪弹,蛮好用的。」

「我在现场我知道,敌方当场痛哭!」

「那是哭得有点早,今晚才是哭的时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59

我们摸到地方营地附近的时候。

乌天黑地。

黑皮伸出手都看不到自己五指。

我先派遣一小支部队前去骚扰。

敲锣打鼓,骂爹喊娘,吸引了敌军全部注意力。

我听到敌军喊:「敌袭敌袭!快起床了!」

一阵乒里乓啷的声音之后。

敌军边提着裤子拎着枪就跑出来了。

杜寸生气大吼:「给我打死这群狗崽子!!!」

一群人叫喊着追着我们的先遣部队跑。

而我们主力早早埋伏在必经之地。

60

我把视线重新放回夜视仪中。

漆黑的夜晚开始变得明亮。

镜头里的世界是绿色的,我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一片绿色的圆圈里。

微风吹拂下树叶的摆动清晰可见。

隐约见到一只小小的刺猬从草丛里蹿了过去。

他说:「我死于黑暗的战场,烟尘滚滚,没有明日。」

「此刻我在这里,在黑暗里看到了光明。」

「谢谢你。」

……

穿着迷彩服的敌军开始进入视野。

他说:「射击。」

我拉动枪栓,卧倒抱枪射击。

「biu——」

子弹划破夜空的宁静,突然就开始喧闹起来。

「有埋伏!我没了!」

「卧倒!找掩体!」

「敌人在哪里?」

听到响动的敌军开始涌过来。

然后扑通扑通跟下水饺一样掉进水坑里。

浑身泥浆。

我帅气收枪:「撤。」

蓝方队员涕泗横流地爬了出来:「军事对战,我是没吃过一顿好饭,没睡过一天好觉。」

61

先遣军负责按照路线将人引诱过去。

而我负责找地方射击。

愤怒又疲惫的蓝军被遛得满山跑。

而我们的对话频道里都是欢快的气息。

在他们的愤怒达到最高点的时候,

我带着队员们收枪逃窜野外休息。

我戴着头盔抱着枪躺在草地上。

此刻的月亮已经从云层里露出脸来。

他说:「夜空太好看咯。」

我抬头,望见满天星辰,璀璨静谧。

62

每当蓝军找不到人跑回去睡觉的时候,

守在他们营地附近的侦察兵就会报告。

然后我们又开始新一轮的夜袭。

他睡,我打。

他打,我跑。

他追,我埋伏。

他怒,我休息。

来来回回折腾了七次,天边已经泛起了微光。

我扛着枪:「下班咯,回屋头吃饭!」

第三天敌军打上门来,当面骂我一夜七次。

他问我什么意思。

我挠挠头解释:「诸葛亮晓得伐,七擒孟获,应该是在夸我像诸葛亮一样聪明吧。」

63

第三天蓝军终于忍不住了。

一大早就扛着枪打上门。

几百米外就听到喊:「踏平红方军,活捉周萱萱!」

「踏平红方军,活捉周萱萱!」

「活捉周萱萱!」

我正躺着闭眼抖腿呢。

大小眼就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老大,他们打过来了!」

「集合!集合!」

「怎么了?怎么了?」

我咧嘴一笑:「嘿嘿,快递送上门了。」

64

经过一晚上的鏖战。

我数了数,他们只剩下二十多人。

和我们的数量相差不多。

他说:「是时候结束战斗咯。」

我们爆发了激烈的枪战。

他并不出手:「小娃儿过家家,我不能欺负人家。」

我嗤笑,也不知道是谁夜袭得最起劲。

不过即使他不出手。

在我和江鞘的射击下,蓝方也在迅速战斗减员。

一直打到最后只剩下杜寸和他的几个兄弟。

我抱着枪走了出来,杜寸眼里有惊惧,他后退了两步。

最后再次卖队友!

他推了一把旁边的兄弟,然后转身就跑:「只有我活着,他们就不算赢!」

65

他的兄弟都被我们队友扫射了个干净。

蓝方队员顶着冒烟的头盔。

全都坐在原地痛骂:「杜寸!我要看他死!」

一个卖队友逃跑的指挥,不配得到尊重。

我抱着枪奔袭。

江鞘:「没有子弹了,直接丢了枪去抓他吧!」

我对他一笑:「谁说没有子弹了,我还为他留了一颗。」

杜寸急奔。

但是他毕竟没怎么休息好,很快就跑不动了。

江鞘和其他队友先行追上。

脱了头盔的蓝方队员也没有离开,而是跟在后面看热闹。

杜寸脚步缓了下来。

我快步奔上高坡,在高处架枪。

那一方圆圈划定的小世界再次锁定目标。

做过无数次的托枪、无数次的拉动枪栓,以及无数次的瞄准。

是印刻在灵魂深处的记忆。

他说:「弄他!」

我扣动扳机。

「砰——」

杜寸奔跑中身躯一震,他停滞了脚步,然后跪倒在地。

头盔里满是轰鸣声,渐渐冒出红烟来。

杜寸转过身来,丢弃头盔咬牙切齿地喊:「周萱萱——」

我抱着枪,从土坡几个跳跃而下。

落在杜寸的面前。

我扛着枪,轻蔑地看着坐在地上的杜寸:「你好啊,枪下之鬼。」

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周家栋梁。

66

杜寸抬起头,眼里满是愤怒。

杜寸猛地冲了过来,一拳就挥向我的面门。

我满脑子都是:「糟了——」

身体突然变得轻盈起来。

是他突然夺取了身体的控制权。

他偏头躲过了这一拳。

然后抓住他的手腕,反手一巴掌拍在杜寸的脸上。

「啪——」

江鞘:「你没事吧?」

他过来制约住杜寸,没忍住还给了他两脚。

愤怒的蓝方阵亡队友也过来了:「这畜生,卖队友打女生,还偷袭!」

他们包围住了杜寸。

上去就是一顿爆揍。

他们太愤怒了!

三天以来的所有憋屈都在此刻得到宣泄。

直到匆匆赶来的教官最后制止了一切。

军事对战也由此完美收官。

67

闭营仪式上。

校长乐呵呵地给表现优异的同学颁奖。

我站在领奖台的最高处抖腿嘚瑟。

左边是同样表现优异的江鞘。

右边是军歌赛的冠军张靖。

校长拿起奖牌。

王教官拿着话筒:「请校长为我们此次军事对战赛最强指挥周栋……周萱萱同学颁奖!」

校长看到我。

脸黑了。

这这这……我晕倒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王教官继续说:「她临危受命,挑起红方军指挥的大梁!

「她一夜七次,挑衅敌营,打乱敌方作战计划。

「她一枪击杀敌方阵营指挥。

「她是军训当之无愧的人才!是祖国未来的栋梁!」

校长僵硬着笑容给我戴上奖牌:「未来栋梁……好好加油!」

68

为期一个月的军训圆满落下帷幕。

我们坐在回程的大巴车上。

路途遥远。

我晃着奖牌开心:「等回去了,我带你去成都。」

「我们可以去吃麻辣兔头。」

「去吃串串。」

「去吃豆花。」

「去吃抄手。」

「……」

说话间暴雨突袭。

淅淅沥沥的雨水冲刷而下,氤氲了车窗。

连带着他的声音都开始变得模糊。

他轻声说:「好呀。」

69

天色黑沉了下来。

我的目光定格在车窗上。

随着大巴车滚滚向前,车窗上的画面也在变化。

那些模糊的黑白故事如同走马灯一样在车窗播放。

而周围的人毫无异样。

我摸着冰凉的车窗问他:「那是你的过往吗?」

无人回答。

我看见「他」站在队列的最前端。

百里奔袭前往战场。

他的面容憔悴、衣衫褴褛,脚上是磨破一层又一层的血泡。

可他的眼神坚定。

他说:「虽千万人吾往矣,血溅山河,血荐轩辕。」

浓烟滚滚,炮声轰鸣,残躯横飞。

冲锋的号角一遍又一遍吹响。

他站在壕沟里浑身淤泥。

身边的战友一个又一个倒下。

他说:「捍卫国土是军人的天职,为国捐躯是军人的荣光。」

他抬头望了望天空,除却黑沉一片炮火浓烟,再也看不见漫天星辰。

可我看到他眼中的星辰,充满希冀和理想。

「快走!再不走就都打光了!」

「我们身后是我们的中国,我们早已无路可退。」

他自另一个世界与我相望。

他说:「嗯,不走了。」

我哽咽,低声骂了句:「骗子。」

他和旁边脸庞稚嫩的小战士同时倒下。

小战士问:「连长,我们还有明天么?」

他握着步枪,半跪在地上捂着伤口:「我……不知道。」

「那你说中国的明天是什么样?」

「我……也想知道。」

最后一枚炮弹在眼前落下。

他直愣愣地看着黑沉的天空,然后微笑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是否已经看到了明天的模样。

画面褪去。

镜子上映出我的脸。

青春、热血、满怀理想。

周围的所有同学都是这般模样。

我们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如同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

而我们的模样,或许就是中国明天的模样。

我抹了一把脸,已经是泪流满面。

张靖手忙脚乱地掏出纸巾:「萱萱,你怎么哭了?」

江鞘回头看了我一眼,最终脱下外套,盖在了我头上。

我抱着衣服蒙脸哭得天昏地暗。

却再也听不见他的声音。

一切恍然如梦,如今如梦初醒。

可我已经没有遗憾,我会带着他的期望,走得更远。

作者:呜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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