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哪些力挽狂澜的神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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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子未婚先孕,问那男的是谁,她死活都不肯说,只是哭哭啼啼的说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

婆婆就劝我和老公,把我身份证和社保借小姑子,到时生下孩子出生证上「父母」就写我和老公的名字,名义上算我和老公生的。

但不用我们管,就由公公婆婆带。

这种事情,我肯定是不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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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老公对他妹妹自来都是疼到心坎里的,小姑子一哭,婆婆一劝,也开始劝我。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小姑子身体不好,流产怕身体会更虚,那孩子也是一条生命,反正都是她和公公婆婆带,就是挂在我名下如何的。

我当时就告诉他,小孩子不是有口吃的,就能养大的,以后教育、陪伴都少不了。

就算公公婆婆带,按他家的情况,钱肯定是他出吧?

养孩子怎么养,读多贵的幼儿园,穿多少一件的衣服,多少钱一双的鞋,这都没有个定数的。

我和吴鹏自己一直都因为这些问题,结婚两年都不敢轻易生孩子。

可以后我们总会有孩子,小姑子这个生下来,也同样叫我妈妈,我做不到一碗水端平。

两个都说是我的孩子,如果区别对待,旁边的人难免会说三道四的,对两个孩子都不好。

婆婆和小姑子怕还是会因为这些事情,三天两头的闹。

可老公总是一句话:「也是条生命吗,既然托生了,也不好那个,对吧?」

「吴鹏。」我被他絮叨的说得有点烦了,直接道:「我说不行就不行,吴怡一定要生,你们另外想办法,别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

「还有啊!」我生怕隔壁的婆婆听到,扯着老公小声的说:「她以后就不结婚吗?结了婚,她再有了孩子,两个孩子碰面,怎么办?」

「难道说是我生的,她见到那个孩子就半点表示都没有了?她以后的老公看到那个孩子,就不会发现点什么?」

「不会……她……」老公只是搓着手,脸色发青的看着我:「那她如果不结婚呢?」

我都被他逗笑了:「吴鹏,她是你妹,不是你女儿。她现在才二十不到吧,就怀孕了。」

眼看老公脸色越发的青,我忙摆手道:「我没有中伤她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男欢女爱很正常,她以后碰到对的人,总会想嫁人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越说老公脸色就越不对。

我也懒得再跟他废话,直接拍板:「她如果真要生,最好就是送养,要不就别生。」

可想着毕竟是老公的亲妹,公公婆婆向来宠她,万一老公架不住压力,又来劝我,光是烦都得烦死。

又好声好气的劝老公:「我们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的,公婆六十多了能养几年?你自己都说你小时候过得不好,给他们带,这不是让孩子遭罪吗?如果我们养,到时小孩子读书,补习,还有其他的费用,接送,不都得我们来吗?现在很多人自己亲生的二胎都不愿意生,我们养两个,真的吃不消。」

老公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只是失魂落魄的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其实我对小姑子吴怡感官还算好,比吴鹏小了八岁。

父母和哥哥都宠着,除了喜欢黏着吴鹏,跟我说不上亲近,一般见到我还是会甜甜的叫「嫂子」。

高考后复读了一年,依旧没考好,就在附近学美容,我客套的说让她住家里,她也知道不方便。

吴鹏就给她在上班的旁边租了个公寓,虽说房租是吴鹏出,还总是打电话今天花洒坏了,明天灯坏了,让老公天天跑她公寓搞这搞那。

有时太晚了吴鹏不肯过去,她就哭哭啼啼的,说一个人怕什么的。

也没办法,毕竟以前她还是个小姑娘,老公又相当于妹控,无论多晚都会过去一趟。

可这样分开住,也比住在家里总在顾及她吃穿住行的强。

我都不知道,她这样,哪找的男朋友,怎么就怀孕两三个月了。

大概是吴鹏严厉拒绝了,接下来的几天,婆婆对我就越发不对劲,说话阴阳怪气的,还说我结婚两年了,也没生个孩子出来,现在要借我社保给吴怡,就要生孩子了,如何如何的。

吴鹏在旁边劝,说社保不是这么好借的,年纪一看就不对。

她直接拍着桌子,指着吴鹏骂:「白养你这么多年了,你妹现在怀孕了?你说怎么办?啊……你就不管啦!」

我想呛回去,吴鹏好像被骂得灰溜溜的,拉着我回房,劝我别跟婆婆一般见识。

我就是有点心疼吴鹏,别人家是重男轻女,公婆这里是重女轻男,还逮着他使劲的薅!

结婚的时候,我们在外面办了婚礼,吴鹏老家在山村里同,他不想摆酒,公婆认为儿子出息了,执意要摆酒,还一定要在镇上大办。

可订酒席、住酒店、接送包车什么的钱都是吴鹏出的,红包倒是婆婆私下就收了,理由是这些人情来往的钱,都是她以前花出去的,现在只是收回来。

我们的婚房是吴鹏自己存的首付买的,公婆就生怕我们找他们借钱,主动打电话,说吴怡还在读书,他们多为难为难的。

后来装修的钱,是我爸妈给的。

半年前拿房产证,写了我和吴鹏两个的名字,婆婆知道了,还大闹了几天。

婚前,我没特别在意吴鹏的钱,婚后才知道,他每个月都给吴怡打两千块生活费,还给公婆打三千块。

那时吴怡还在读高中,小县城的寄宿学校,一个月两千的生活费,她都不够,到了月底还要找吴鹏要钱。

不过他收入还可以,这几千块钱,我也没太在意。

更离谱的是,吴怡出来上班后,婆婆连给小公主租房都不满意,还提过让老公给吴怡买房,幸好吴鹏还算清醒,拒绝了。

我有时跟吴鹏开玩笑,他是充话费送的,吴怡才是亲生的,他都脸色不好。

这次婆婆居然打出,让我和吴鹏给吴怡养孩子的主意。

我趁着吴鹏劝我,也反向劝劝他,免得他心头一软,就答应了下来。

吴鹏也知道养孩子这事的严重性,表示不会的。

可让我们没想到的是,婆婆借口吴怡要养胎,问都没问我,直接就将吴怡接到了家里。

还让我把主卧让出来,说次卧房间小、光线差、通风不好。我反正白天上班,就晚上回来睡一下,睡次卧也差不多,吴怡整天呆在家里,要个好点的房间。

当时吴鹏就拒绝了,可婆婆立马又是那些话,什么白养吴鹏几十年啦,白供他上大学啦,有了老婆忘了娘啦,连妹妹都不管啦。

吴怡也在一边哭,一边假意劝婆婆,一边软软的叫哥。

吴鹏似乎最受不了这几句话,立马转眼看着我。

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人家说凤凰男不能嫁了,就算鸡窝里飞出金凤凰,还有一窝鸡等着薅毛,凤凰毛迟早有一天得薅光,变成落毛的凤凰,那还不如鸡呢!

这人都到家里来了,我赶也赶不走,不想留下来受气,直接收拾行李要回娘家。

吴鹏还在劝我,婆婆却在一边阴阳怪气的道:「你回去可以,把身份证和社保卡给吴怡,她要去做产检了。」

「我要孩子,我自己会生,用不着别人帮我生。」我再也不忍住了,直接怼了婆婆:「现在不是开放三胎了吗?您怕你女儿名声不好听,您可以说是你自己的啊,外孙当儿子养,人家还要夸您老当益壮呢!」

她说养在我名下,打什么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婆婆盯着我,眼中尽是阴毒。

跟她有理说不清,我瞪着吴鹏冷声道:「你不想过,就直接离。你找个愿意给你养外甥的!」

收拾好东西,我拿着钥匙,直接就把主卧的房门给锁了。

不管吴鹏怎么劝我,直接推开他走了。

反倒是原先总喜欢哭天抢地的婆婆,这会不说话了,只是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只会哭的吴怡,跟条毒蛇一样冷冷的盯着我。

回到娘家,我爸妈问我怎么回事,我一想到这种能让人脑溢血的事情,也没敢跟他们说,只是说婆婆和小姑子来了,家里住不下。

我爸妈知道怎么回事,也没有再多问。

接下来几天,吴鹏天天来接我上下班,中午也来我公司找我一起去吃饭。

哄我,让我别生气,说婆婆这几天没有再提把吴怡的孩子放我名下的事情了,吴怡也安静了下来,让我回去住。

吴鹏虽然上进、肯努力,但对于自己原生家庭很自卑。

我看着他这样哄我,却还是舍不得说婆婆的坏话,也有点心疼。

但还是告诉他,婆婆和吴怡在,我就不会回去。

吴鹏答应一定想办法,让婆婆和吴怡搬出去,让吴怡打掉孩子,不再烦我。

我真不明白,吴怡怀孕了,他再三跟我强调要打掉孩子,而不是去找那个男的!

如果不是吴鹏的妹,吴怡怀孕,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吴鹏也是有毅力,每天早早的来我家接我,搞得我爸妈看我的时候,都认为是我不懂事。

就这样熬了几天,就在我想着婆婆应该知道我是坚决不同意帮小姑子养孩子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小腹开始隐隐的痛。

我原先以为吃错了东西,半夜起来打算上厕所,可一起身血就一股股的往下流,里面还有大块大块的血块。

我生理期挺正常的,算时间还差好几天,而且痛得越来越厉害,就好像有把刀捅进去,在里面搅一样。

以前听有人说生理期直接痛晕过去的,我还一直认为是夸张,现在这痛得我眼冒金星,头一阵阵发晕,而且那血直接就是顺着腿往下流。

我连忙敲我爸妈的门,我妈见状,也吓了一跳,以为我是流产了,连忙让我爸开车,把我送医院。

路上血还是一股股的流啊,痛得死去活来。

我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见那出血量,也以为是流产,我想说不是,可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一阵阵的发晕。

还是塞了止痛药,又打了止血的药,我才晕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天就已经大亮了,我妈给我擦了身子,穿了安全裤。

主治的医生说是子宫肌瘤引起的大出血,开了一堆单子,让我先做检查,要做手术。

我妈连忙就问:「那会影响以后怀孕吗?」

这么敏感的问题,医生只是瞥了一眼我妈,让她去办公室拿东西。

我妈当时整个人都呆了,还要笑着安慰我:「姚瑶不要怕,医生都会往严重了说的,把最坏的结果先告诉我们。你爸去买早餐了,等下就回来了,我先去拿单子。」

她自己都知道,单独叫走,肯定是比较严重的。

我这会用了止痛泵,还感觉小腹隐隐的绞痛,心头也开始发慌,不时的往门口张望。

又拿着手机正搜子宫肌瘤,就听到我爸回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吴鹏和婆婆。

吴鹏见我躺在床上,立马走过来,问我感觉怎样。

我爸招呼着婆婆坐,告诉我吴鹏早上去接我,见家里没人,给我打了电话,我妈接了告诉他我在医院的。

可我瞥了一眼婆婆,她居然笑嘻嘻的帮我爸把早餐摆在床头。

我瞥眼看着她,吴鹏来接我上班,她怎么破天荒的跟着?

不过我妈从医生办公室出来,见这么多人在,在门外朝我爸招了招手,示意他出去,还朝吴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见她这样子,心头就又开始发慌。

吴鹏在一边看着医生开的检查单子,打电话请假,留在医院好送我去做检查。

婆婆却拿着豆浆递给我,语重心长的道:「姚瑶啊,你看,你现在都不能生了。要不就按我说的,把吴怡的孩子给你了,都是自家孩子,总比领养别人的养不熟强,对吧?」

2

我听着婆婆的话,心头咯噔了一下,扭头看了一眼吴鹏手里的单子。

就是普通的检查单子,而且检查的项目,也没有说是什么病,婆婆凭什么就一口咬定,我不能生了?

我盯着婆婆,她还笑嘻嘻的把豆浆递到我面前:「来,就当我伺候你坐月子了,等吴怡的孩子生下来,我也这样伺候你坐月子。」

她这是笃定我不能生了?

要趁着吴怡假装帮我生孩子,坐个月子?

跟她发脾气这种事情,我已经不打算了,只是斜眼看着吴鹏。

「妈。」吴鹏握着单子的手都在抖,夺下婆婆手里的豆浆,一把扯着婆婆就朝外走。

婆婆虽然不敢高声嚷嚷,却还是咬着牙低吼着:「我说错了吗?我没说错,她不能生了,总要养个孩子的啊,现在不是有个现成的吗!还是你……」

先不说子宫肌瘤不一定会影响生育能力,就算影响,我也不会养吴怡的孩子!

「妈!」吴鹏真的急了,一把扯着她,直接往外甩。

我气得小腹就又开始绞痛,隐约感觉血一股股的朝外冒。

我爸妈听着里面的动静,也急急的进来,我妈估计也听了几句,脸都气白了。

只是安慰我:「医生说没事,只是你这出血量有点大,要住院止了血之后,再检查确定要不要动手术。」

我也不想让这些糟心事烦他们,也就只是嗯了一声。

可门外隐隐的还有吴鹏和婆婆吵架的声音,婆婆好像还想撒泼,被吴鹏吼回去了。

我妈看着我,叹了口气,让我先吃早餐。

吴鹏吵完后,强撑着笑回来,说他留下来陪我做检查,让我爸妈回去休息,昨晚他们累了一晚了。

这是妇科,没一会我旁边的床位就来了个保胎的,我爸留在这里确实不太方便。

我妈见吴鹏在,就想着趁着早,去买点菜给我煲个汤,昨晚那流血量,比人家小产还厉害。

等我爸妈一走,吴鹏照顾我还是挺贴心的,扶着我上厕所,帮我换安全裤。

可还没呆一个小时,电话就一个接一个,公司的还好,电话里头能处理的就处理了,不能处理的就交待别人处理。

吴怡打来的电话,才是个麻烦。就算吴鹏接通后,立马刻意躲出去接,我还是能听到电话一接通就是哭,夹着婆婆在旁边大骂的声音。

她们电话还打得很勤,一个接一个,不是婆婆,就是吴怡。

吴鹏脸色也越来越不对,带我排队做彩超,一会问我要不要上厕所,一会就问我要不要喝水,反正就是一直看着我没话找话,电话一响,他整个人都紧张得差点跳起来,躲到一边去接。

要不就是轻声哄吴怡别哭,不要怕,要不就是劝婆婆,要讲半天。

轮到我做彩超了,他还在讲电话,我干脆就自己进去了。

等我做完出来,还有两个检查要排队,吴鹏就偷偷的瞄我:「姚瑶,这要排好长的队,要不下午再做?或者我排着队,你回去休息?」

「你回去吧。」我看他那样,就知道是吴怡那边的事情压不住了。

「吴怡说她肚子痛得厉害,她很怕。」吴鹏有点紧张的看着我:「那我叫妈来陪你,好不好?」

他这里说的「妈」,自然是指我妈的。

我只是盯着他冷笑:「你告诉你妈,就算我真的生不出来,我们俩离婚,我也不会给吴怡养孩子。」

吴鹏目光发涩的看着我,张了张嘴好像要鼓起勇气说什么,可看着我,最终还是无奈的走了。

我一个人排着队,等着叫号,做了后面的两个检查。

我妈中午给我送汤的时候,听说吴鹏走了,脸色沉得可以滴水了,却还是安慰我,帮我凉汤喝。

可汤还没喝到嘴里,婆婆就打电话来骂我,说我活该生不出孩子,活该肚子痛死,说我恶毒,居然怂恿吴鹏逼着吴怡一定打掉孩子。

还说吴怡的孩子,就是吴鹏的,就是要给吴鹏生的。

如果我不让吴怡生下来,不是她弄死我,就是她死。

她语气太过恶毒,又是咒骂和威胁。

尤其是一直强调吴怡怀的孩子就是吴鹏的,我也不知道她这是想强行把孩子给吴鹏养呢,还是他们兄妹之间有什么事情。

只是全程冷静的听完,还录了音,还发给了吴鹏和吴怡,让他们去听听。

果然没过多久,吴怡就打电话来哭,求我不要让吴鹏打掉她的孩子,说这孩子确实就是吴鹏的。

她一直以来就喜欢哭,尤其是面对吴鹏,有什么要求,话还没说,双眼就眼泪汪汪的。

我直接问了她一句:「你的意思是,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你和吴鹏生的?你们两兄妹在一起生的?」

吴怡当下就哽住了,也不知道是心虚呢,还是什么的,直接挂了电话。

我妈在一边气得都笑了:「既然你生不出来,人家妹妹都愿意帮着生,就离婚吧。那房产证上有你的名字,装修款是我和你爸直接打给装修公司的,到时直接上法院,分割财产吧。」

她原先就被吴鹏把我一个人丢在医院,给气到了,加上婆婆和吴怡的事情,直接打电话给吴鹏,提出离婚的事情。

吴鹏在电话里很着急,到了下午三点多,直接就来了医院,还拎了个行李箱,帮我收拾了衣服什么的,说是这几天就住医院陪我了。

我看他半边脸都是红肿的,有着淡淡的四个指印,微端还有着挠痕,知道婆婆肯定是动手了。

可能是他拉黑了婆婆和吴怡,电话没再打到他手机上,而是直接打到我这里来了。

吴鹏一听到我手机响,直接拿着我的手机看了一眼,就直接帮我也拉黑了,帮我泡药,一口一口的喂我喝。

还讨好我妈,说等我出院了,我们带着爸妈去哪里哪里玩,如何如何的。

吴鹏这样子讨好,我看着都有点于心不忍。

当初我们结婚的时候,我知道他出身不好,可他能走到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比别人努力十倍了,而且他知道人生不容易,所以更珍惜,也更努力。

就像现在,他知道我妈不高兴了,也能放下身段讨好。

可到了傍晚,婆婆带着吴怡居然直接找了过来,说吴怡也要住院保胎,要不然大人小孩的命都保不住。

吴鹏说在这里办住院,婆婆却强硬的说要住院就要用我的身份证办,要不然以后对吴怡不好如何如何的。

她声音还不小,旁边床位的所有人都震惊不的看着她。

连护士都告诉她,冒用身份信息住院,这是不行的。

但婆婆就是这样撒泼,说多了,就又开始讲吴怡怀的就是吴鹏的孩子,说是吴鹏把吴怡如何如何了。

吴鹏当时吓得脸都白了,直接捂着她的嘴,朝只会哭哭啼啼的吴怡低吼,强行将她们带走。

病房外面挤满了看热闹的,都同情的看着我。

我妈哎哎的叹气:「你婆婆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她指的是吴怡怀的孩子是吴鹏这件事情?

我也只感觉头痛心烦,只得朝了我妈道:「不知道啊。」

如果是真的,谁敢这么张扬的说?这就不怕败坏吴怡的名声了?

他们还是兄妹呢!

但越想就越膈应,还有点恶心。

吴鹏没一会就打了电话过来,说给吴怡找了家私立医院住着,他办完住院就回来。

最后好像还低声保证:「姚瑶,你放心。我一定会劝吴怡打掉孩子的。」

我听着他这语气,似乎还真的是劝小三打掉孩子。

忍着痛,冷笑道:「这孩子真的是你的吧?」

「怎么可能!」吴鹏几乎跳了起来,还要朝我保证着什么,那边就传来婆婆的尖叫声。

又是咒骂吴鹏没良心,养了他这么多年,白养了,辛辛苦苦送他上大学,书都白读了。

吴鹏急急的挂了电话,我只感觉心头发燥。

想着从吴怡到这边后,总是晚上打电话给吴鹏,叫他过去帮忙,几乎不跟我打照面。

婆婆刚才说的那些话,还有她一不如意,就拿养育之恩来说吴鹏。

以及吴鹏刚才应激的反应,和我每次说他是充话费送的时,他变得难看的脸色。

我还是打了个电话,让我爸托他以前的老战友,到吴鹏的老家那边问一下情况。

如果吴鹏和吴怡是亲兄妹,这种可能性相对比较小,如果不是呢?

以前知道吴鹏爸妈都六十多岁的时候,我还挺吃惊的,问了吴鹏几句,他脸色不太好,只是说以前条件不好,生得晚。

我妈安慰我,这些糟心的事情不用管,只管养好自己的身体。

本来下午打了几瓶水,血好像止住了一些的。

可到了晚上,我原本还好好的躺着,可突然小腹就好像被什么扎了一下,痛得我差点就从床上滚了下来。

跟着血水就一股股的流了出来,胃里也好像有什么翻滚着,直接就吐了。

那吐出来的东西,还不是食物,有点像是污水,中间还有无数像是头发碎的东西。

一经吐出来,整个房间都是一股子恶臭。

我痛得全身都抽搐,可脑中好像听到有谁在叫我,又好像有什么扎进小腹,一下又一下的。

就算穿着安全裤,血水也因为身体扭动,侧漏了出来。

我妈扶着我额头,方便我吐出来,摁着铃没有护士来,连忙让旁边病床的老阿姨帮我们去叫护士。

老阿姨看着我这样,直接就走过来,从手腕上摘了一个银镯子,对着我额头用力一刮。

我当时就只感觉额头好像被刮得火辣辣生痛,跟着就好像痛醒了一样,那叫我名字的声音没了,身体那种不由自主的抽搐也没了,嘴里也没有再吐那种夹着头发丝的污水了。

我妈见状,连忙把我扶正,沉眼看着那老阿姨,急得声音都变了:「这是怎么了?」

「被人用巫术咒了!」那老阿姨把我衣服掀开,摁着那银镯子顺着我喉咙直接往小腹拉,她很用力,刮得我感觉皮都要脱了。

等拉到小腹的时候,一股股的血水好像被逼了出来,病房里全是血腥味。

但怪的是,那股子血水出来后,我整个人就好像舒畅了。

「先去厕所吧,洗洗吧。」老阿姨握着那镯子,拿了个碗,用水泡着。

我妈目光闪了闪,忙扶着我,去厕所清洗一下。

那血都不像是姨妈血,而是那种黑脓牵着丝的血,一股子腥臭味,里面都有一些像是烧焦了的头发丝一样的东西。

等我洗了个澡出来,我妈已经把我刚才吐的东西清扫了。

就算用八四消毒液拖了地,还是掩盖不了那股子腥臭。

那老阿姨居然还从行李里拿了一柱檀香,点在窗台,将腥臭味冲散。

我妈拖了地,又不放心的叫值班医生过来检查了一下,可也查不出什么,只说可能是吃坏了东西。

等值班医生走后,我妈把病房门关了,这才看着那老阿姨,虔诚的问刚才是怎么回事。

「就是被咒了。」老阿姨拿着块布,不停的擦着镯子:「你痛的时候,是不是听到有人叫你名字啊?」

我想着刚才那怪事,点了点头。

老阿姨把擦好的镯子递给我:「这还只是开始,我帮不了你,这镯子你先戴着。城南有位柳仙,你们知道吧?最好是去求他,要不然你这条小命怕是保不住。」

这会我才发现,那银镯子上浮雕着的就是一条柔动的柳条。

老阿姨说这镯子是以前她在柳仙庙,帮人烧香纸的时候,一直供在柳仙下面的,所以很灵。

我妈也是信这个的,连忙接了镯子,掏出手机说要转帐给她。

还托人家,明天带我们去柳仙庙。

可那老阿姨只是摇头,说我这事凶狠,她现在年纪大了,女儿怀孕了,不想得罪这种人会下咒的人。

那人看样子是要咒死我的,坏人家的事,怕人家记恨。

然后那镯子钱也没要,扶着她女儿,居然连夜找护士,说是病房味道重,她女儿孕吐厉害,要回家去住。

刚才那味道确实是太冲了,虽说现在住院不让离开,但人家强硬,也没办法。

我妈还想去拉,可那老阿姨只是摇头,走的时候才看着我道:「去找柳仙吧,这镯子我一直没戴过。今天出门来医院的时候,收拾东西,它自己掉出来了。这也是缘分啊!」

3

城南柳仙,是很有名的。

说是柳仙,其实是一棵很大的柳树,据说有上千年了,树干两个人合抱都抱不住,树冠大得跟栋屋子一样。

小孩子不好带的,都会去认柳仙当祭爹,折根柳条,在旁边的井水边沾上点,在小孩子身上点三点,就好带了。

柳树下面还有个小石庙,很多年了,全部都是用石头砌成的,如果有人去认祭爹,里面的人会帮着烧香纸。

等人走了之后,就会把祭品分给过路的大人小孩。

我认的祭爹也是柳仙,小时候我家就住城南,我爸妈上班挺忙的,我就经常跟着帮大孩子去柳仙下面讨祭品吃。

有时碰到大方的人家,水果牛奶都有,有的还有那时稀缺的巧克力什么的。

据说柳条戴着可以驱病防灾,小孩子受惊啊、夜啼哭啊,就折根柳条戴着就好了。

到了夏天,柳树成荫,旁边还有一口沁凉的老井,那时空调还没有普及,暑假的时候,我们经常一堆堆的孩子就呆在柳仙树下乘凉写作业,然后眼巴巴的望着谁家来祭柳仙,就有祭品吃了。

可暑假烧年纸和认祭爹的少,几乎吃不到什么零食。

大人们虽然忙,但孩子都聚在一块,都会搞点东西给我们吃。

今天谁家打桶凉粉、明天谁家熬了大桶绿豆汤、后天就是谁家拿了西瓜、李子什么的都放井水里冰着,给我们分了后,还都会供一份在柳仙树下。

那时我挺馋的,分给我的,根本就不够我吃。

经常跟我爸妈说,长大了后就嫁给柳仙,他有好多好多吃的,反正他又不吃,嫁给他后,就可以吃他的那份了。

冬天有烧年纸的,夏天有乘凉的,一年四季还不重样。

后来我爸就教我一个说头,别人供了后,让我直接去吃,如果问起来,就说柳仙是我祭爹,我以后还要嫁柳仙的,吃老公的,很正常。

那时不懂事,为了口吃的,还真照办。

分零食的大人都只是笑笑,也没当回事。

城南那一块的发小,到现在如果惹急了,还拿这事来取笑我。

不过后来,老城区拆迁,大部分人都搬到城东来了,但认祭爹的还是经常有人去,香火很旺盛。

所以一说到柳仙,我妈立马就醒悟了过来,打电话给我爸,让他明天请假,带我去柳仙庙。

我原本无缘无故得了子宫肌瘤,就感觉有点奇怪,公司每年都体检,并没有查出什么来。

更何况刚才那痛来得莫名其妙,那老阿姨用这柳条银镯一刮就好了,我也不得不信。

就是摸着那个镯子,问我妈:「你说是谁咒我?」

婆婆来医院的时候,开口就确定我不能生了,让我养吴怡的孩子,会不会是她?

「这种心术不正的,你心里知道是谁就行了,这种事情说出来也没有证据,别人也不信,还怪你污蔑人。」我妈叫着护士帮我换了床单什么的,只叫我把镯子戴好,早点睡。

我折腾了一天,实在是受不了,睡得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吴鹏来了,没多久就又有婆婆特有的那种无论说什么都是吼的声音,以及我妈低声呵斥。

可我睡得沉,想醒过来,眼睛怎么也睁不开,后来慢慢安静了,也就没在意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的时候,问我妈,她只说吴鹏来看我,婆婆硬跟了过来。

「说是吴鹏给你守夜不方便,她来给你守夜,把她那宝贝女儿丢在那边医院,她来守你?」我妈斜着眼,摇了摇头:「当我信啊。」

婆婆走了正常,吴鹏居然也走了。

我心里还是有点失落的,但想着今天要去柳仙庙看看,我还是起床洗漱。

洗手的时候才发现,昨晚那个还铮亮的银镯子,这会又黑又哑。

我以为是沾了什么,在水龙头下用力搓洗,可还是没用。

银镯子发黑,肯定不是好事,我妈见了,连忙去问护士,昨晚和我同病房的电话,想问那个老阿姨是怎么回事。

结果顺着留的电话打过去,居然是个空号。

昨晚我那样子,确实吓到我妈了,连忙打电话给我爸,借口早上出去吃早餐,急急就带我去柳仙庙了。

我将银镯子撸下来,用纸巾包着,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也心慌慌的。

等到柳仙庙的时候,还只是早上八点多,这季节柳条垂落成荫,有着三三两两的人在柳树下面的那口老井打水。

那两人合抱的柳树下面,有个短发干练,穿着练功夫的男子,软软的靠着柳树,静静的看着那些人打水。

那人见我们一家急急的过来,目光转了转,但只是看了一眼就又扭过头去了。

我妈拉着我,直奔柳树下面那间石屋。

以前这里面会有个老人守着,给那些准备不充分的家长,卖点香烛纸钱啊,或是饼干之类的。

现在里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了,就一张被磨得油光发亮的石桌子,和一个同样放光的石墩子。

我妈立马分工,让我爸打电话问一下,那些还住城南的老人,看有没有认识会祭柳仙的。

她去附近问问,是谁在这里守柳仙庙,顺带买点香烛纸钱祭品的过来,实在没有人,就自己烧。

她急得很,一把就将我摁在柳树下:「你没事,就抱着柳仙,哭着求他保佑你。知道吗?哭!」

她急得声音都有点尖了,旁边坐着的男子扭头看了我一眼。

我这才发现长得挺好看的,一个男的,长了柳叶眉,细长的丹凤眼,却又不阴柔,反而很好看。

这样静静的坐着,有种宁静如水的感觉。

不好意思的朝他笑了笑,见我妈急急的去问那些打水的老人家了,我站起来,伸手扯了根柳条,想掰根柳条编个手环什么的。

柳条垂落,倒是伸手就能扯到,但上面的枝干粗壮,我折腾得去了半条命,用力扯了半天,都没有拉下来,还将下面的嫩条给揪断了。

「要柳条?」那个坐在柳树下的男子走了过来,低头看着我。

还别说,他挺高的,站在一边,身形跟这柳条一样,细长却又有韧劲。

我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他伸手轻扯着一根柳条,慢慢往下拉,折了一根递给我:「会编吗?」

我原本想点头的,可一低头,就见他修长的手指卷着柳条灵活的转了过来,先将细枝编缠进去,然后从尾端一点点收转成一个圈。。

想我们小时候编,就是直接粗鲁的转个圈,哪像人家先弄好。

这会我妈在老井边,好像问到了什么,叫了我一声:「姚瑶,你跟柳升先坐着,我去买纸,就来烧。」

她隔得有点远,还朝我挥了挥手,我以为她说的「柳生」指的是这棵柳树,也就点了点头。

又老老实实的坐到了柳树下面,靠着柳树,抬头看着上面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牌子。

有的是认祭爹孩子的名字,有的求姻缘,还有直接在柳树上刻字的。

就是那种小年轻表白的,两个名字并排写着,再画个一箭穿心的图案。

我伸手摸着那些字,有点啼笑皆非,小时候有人守着柳仙庙,折根柳条都要打招呼,要不然整棵树都被薅光了。

现在没人守了,这都在树干上刻字了。

不过时代不一样了,我靠着树坐好,转眼看着那男子编着头环。

他手指灵活,目光沉静,一边编,一边看着那些到老井边来来往往打水的人。

我这样坐着,从知道吴怡怀孕,一直很烦躁沉闷的心,也慢慢静了下来。

「好了。」那人编好,将头环递给我,好像柳叶般的眉盯着我皱了皱,摇了摇头道:「你回去吧,没用的。」

他刚才也听到我妈说要祭柳仙了,这没用的,肯定是指祭柳仙没用。

我接过头环,戴在头上,转手摸着柳树:「这可是我祭爹,柳仙,很灵的。」

他只是摇头轻声道:「人心生祸,祭谁都没用。」

这话说得,好像七老八十一样。

我正想为自己的祭爹,反驳一句,就见我妈拎着个袋子急急的过来了。

她一走过来,一把将我扯起来,推到旁边男子面前:「柳升啊,这是我女儿姚瑶,她最近被咒了,昨晚有个老阿姨说让我们来祭柳仙,劳你帮我们烧点纸,求柳仙保佑。」

我听着这才反应过来,敢情现在是他守柳仙庙?

一个大男人,居然坐在这里守庙?

虽然他有点不染凡尘俗世的气质,可守着柳仙庙,居然让人在柳树上刻字,肯定不算尽职尽责。

我妈却推了我一把:「镯子。」

我这才想起来,把那个黑沉的银镯子拿出来,递给柳升。

柳升看着那镯子,只是很冷淡的道:「黑了就洗洗吧,还能戴。那边就有水,去那里洗就干净了。」

说着居然靠着柳树闭目养神,好像连人都不想理。

我妈拎着香纸,让他帮着烧。

他也只是摇头:「烧了没用,人家想害你,你祭一棵树,有什么用。该放手的,就放手。」

「哎,你这……」我妈瞪着他,冷哼道:「也不知道是谁让你来守柳仙庙的,怪不得香火搞成这样。」

她也不用柳升帮忙了,招呼着我到靠近老井的那边,捡了两块石头挡着,免得火燎到树。

让我插香烧纸,跪下来求柳仙保佑。

我们在柳树下烧着纸,烟雾缭绕,柳升只是靠着树闭目养神。

我妈烧完纸,带着我去老井洗镯子,还不停的瞥柳升:「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烂年轻的,跑这里来混日子。白瞎了这长相,有手有脚的,也不工作。」

然后又骂我爸,让他打个电话,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但只字不提吴鹏,催我喝两口老井水去去邪。

可一捧井水,又怕太凉了,我现在的身体不能吃冷的。

只得把我头上的头环取下来,沾着老井水,往我身上洒,念着佛号。

等洒完了,将柳条上的水甩了甩,确定不滴水了,就又套我头上。

瞥了一眼柳升,他好像依旧淡定的坐在柳树下面,静静的看着我们。

我想了想,还是拿出镯子,在老井流出的水渠边洗着镯子。

也是怪了,在医院水龙头下面,怎么洗都洗不干净的镯子,在这里一洗,上面那些黑的好像就被洗掉了,我妈揪了几片柳叶当刷子,用力搓了几下,虽不会变得铮亮,但至少白净了。

等我们弄好了,我妈还特意去买了瓶大升的矿泉水,把里面的水倒掉,装了瓶老井水,说是回去烧热,专门给我喝的。

她水都装好了,我爸这才回来,也不知道躲哪到电话去了,但脸色比昨天更不好,招呼着我们上车。

我走的时候,摸着头上的柳条环,找我妈要了两百块钱现金,去柳树下面,朝柳升道了谢,也不管他要不要,把那两百块根卷在柳条上挂着,就当我诚心祭柳仙了。

就在我卷好的时候,背后的柳升沉声道:「放开不属于你的,就好了。」

我也不知道什么不属于我,反正也不管他拿不拿钱,就跟我妈上车了。

只是上车的时候,我爸妈脸色很不好。

我以为是婆婆又搞什么幺蛾子了,问了一句。

我爸扭头看着我,朝我想说什么,我妈拧了他一把。

「迟早要知道的!」我爸不耐烦的瞪了我妈一眼。

这才朝我道:「你昨天不是托你梁叔打听吴鹏家的事情吗,他问了那边管户籍的,吴鹏是领养的。」

「你婆婆结婚很多年都没生孩子,本来想领养个女孩子当引路的,可正好有个女孩子和对象分手又怀孕了,女的想生下来,可两方都不想养,你婆婆就给了点营养费,把吴鹏抱养了。」我爸搓着方向盘。

认真的看着我道:「后来过了好几年,才生了吴怡。那边的说法,是吴鹏命里带来的妹妹,所以吴鹏一直对吴怡很好。」

4

我听着我爸打听来的消息,也有点明白,为什么是我给梁叔打电话,他却回消息给我爸了,估计是那边有关吴鹏和吴怡的传言也不好吧。

虽然意外,可吴鹏和婆婆相处的那些情况,又在意料之中。

靠着车后座,感觉那柳枝头环有点硌得痛,我取下来在手腕上转着圈:「先回医院吧,医生要查房了。」

我妈也推了我爸一把:「就是,护士都打电话来催了。」

就在车子开走的时候,一直靠在柳树坐着的柳升,居然走了出来,远远的看着我。

我转着头环,朝他笑了笑。

到医院后,我随手把柳条编的头环放在床头柜上。

因为昨晚我有突发情况,好几个医生会诊,但检查了一圈,因为那情况来得快,去得也快,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又开了检查单子。

我爸妈让我别管吴鹏家的事情了,只管养好自己的身体,他们都请了假,我妈陪着我,我爸管缴费、排队做检查,等快排到了,再打电话叫我去做。

我躺在床上,看着我爸妈五十多岁了,该我照顾他们的年纪,却是他们忙碌着照顾我,只感觉心头发酸。

一直到下午两点多,吴鹏才来,拎着从外面打包的饭菜,看他胡子邋遢,眼底青黑的样子,昨晚肯定是在吴怡那里守了一夜。

我妈见到他,立马没好气。

还是我爸扯了她一把,朝我道:「有话好好说,大家好聚好散。」

「爸!」吴鹏立马就慌了。

我爸只是挥了挥手,朝吴鹏道:「你和姚瑶先谈,我们去外面坐坐。」

我趁着我爸和吴鹏说话,握着手机,假装玩,偷偷的将录音打开了。

见我爸妈走了,吴鹏脸色有点慌乱,将拎着的打包盒放下来,急急的解释道:「昨天下午吴怡说肚子痛得厉害,都在床上打滚了,我想着你这边爸妈在,她那边我妈什么都不知道,就在那边给她安排好。」

「晚上我想来守夜的,可妈不让我守,我妈也追过来说她这个婆婆守着你,吴怡那边一个人都没有,我妈又什么都不懂,我就……」吴鹏伸手搓着脸,一脸无奈。

我把手机倒扣在枕头边,抬头看着点滴瓶里的水,一点点的朝下滴,只是沉声道:「搞大吴怡肚子的人呢?不管是生,还是打掉,男的总要负点责任吧?以你妈的性格,搞大她女儿的肚子,连问都不问的吗?」

吴鹏搓着脸的手僵住了,抬眼看着我:「姚瑶。」

我也不想跟他打哑谜,沉声道:「你是领养的,吴怡才是亲生的,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吴怡一直喜欢你吧。」

其实也是我傻,想着他们是兄妹,亲热一点正常,他们家出了吴鹏这么一只金凤凰,吴怡无论有什么事,找吴鹏这个哥哥也没什么。

现在回想起来,她不住家里,是怕我撞破些什么吧。

时不时晚上打电话给吴鹏,搞这搞那的,就是叫吴鹏过去。

就是因为吴鹏没有在那边过夜,无论多晚去,一定会尽快回来,我才没有怀疑。

怪不得吴怡怀孕了,只有婆婆过来,公公都不露面。

她哭着不说男的是谁,婆婆和吴鹏也没有追问,只是让我把社保借给她生孩子。

以婆婆的个性,哪有这么好说话!

「不是的……」吴鹏伸手来拉我,脸上尽是青黑:「姚瑶,你听我说。」

「你就告诉我,孩子是不是你的?」我盯着吴鹏,呵笑道:「现在孕期五周,就可以做基因检测,你想清楚再告诉我。」

吴鹏伸到一半的手,慢慢的缩了回去,双手撑在腿上,用力的搓着:「就一次,就那晚她哭着说有人跟着她回去,好像门锁坏了,她很怕,让我当晚一定去修门锁。」

「我去的时候,她吓得缩在床上,一见到我就抱着我,说有人在敲门。我见她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就抱着她安慰了一会,哪知道……」吴鹏双手用力绞在一起。

跟着猛的抬手,用力抽着自己的脸,抽得啪啪作响。

连着就是好几个,吓得我爸妈听到声音,都连忙推开门进来,见是吴鹏自己打自己,就又悄然的关上了门。

吴鹏打完脸,红肿着脸看着我,保证道:「姚瑶真的就这一次,如果你不信,你可以查监控,她怕一个人住不安全,让我给她房间装了监控,我可以给你看的。」

吴鹏生怕我不相信他,掏出手机,就要给我看监控,可就在手机递到一半的时候,他又握着收了回去。

「怎么不给我看了?」我冷冷的盯着他,呵笑道:「是不只一次?还是里面有什么不好的画面?」

吴怡租的就是那种一居的公寓,她房间的监控,吴鹏居然一直在看,那洗了澡的,晚上睡觉的,或是衣裳不整的,如果吴怡刻意做些什么,那吴鹏会看到多少?

「姚瑶,我一直把她当妹妹,亲妹妹!」吴鹏脸色发涩,又手紧握,朝我发誓道:「我已经跟她们说了,如果她们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以后别想从我这里拿到一分钱,我不会再管她们了。」

这个时候了,他还在这里保证。

我看着他,摸着小腹:「离婚吧,再不离婚,我怕连命都没有」

跟着把我怀疑他妈给我下咒的事情说了,让他转告他妈,我不会再揪着他这只金凤凰,让他妈不要再对我下手了。

「姚瑶。」吴鹏连忙伸手来抱我。

可手碰到点滴管,把针直接就拉出来了,痛得我叫了一声。

我爸妈立马推开门进来,我妈帮我摁铃叫护士,我爸直接就拖着吴鹏出去。

等护士帮我重新把针扎好,我妈给我倒了杯温水,看了看我道:「离了也好。」

跟着瞥眼看着床头柜上的柳条:「这咒你的肯定就是你婆婆,你不能生了,养吴鹏和吴怡的孩子,你给他们当牛做马,养着他们一大家子。这心也太恶毒了,他们早有这想法,还招惹你做什么,自产自销了啊!」

我心里头说不出的滋味,过了很久,我爸走了进来,朝我道:「我让他自己回去想想,出了这种事情,离了也好。你有我们照顾,可他爸妈靠不住,他那个妹妹怀着他的孩子,离了他怎么行。」

我拿着手机,把刚才的录音关了。

结果到了傍晚,吴鹏没有再来,婆婆反倒气冲冲的跑了过来,指着我破口大骂,骂我狠心,要逼死吴怡,要让她一尸两命。

骂我活该得了这么个病,说我肯定是在外面和男人乱来,才肚子里长瘤子,一辈子生不出孩子。

如果吴怡有什么事情,她要拉着我陪葬。

她指手跳脚的骂,整层楼的人都惊动了,护士让她注意点,她就哭天抢地,说我抢了她女儿的男人,现在她女儿怀孕了,还逼着她女儿打胎,倒打一耙。

后来保安来了,她还撒波,跟保安撕扯,还指着我骂。

她都六十多岁的人了,保安也不敢太拿她怎么样。

眼看越闹越大,我直接拿出刚才和吴鹏谈话的录音,把音量调到最大,送到她面前。

听着我和吴鹏的对话,那些原本看热闹的,慢慢转眼看着婆婆。

她却一点都不知道悔改,直接朝我扑了过来。

幸好保安架住了她,她也不骂了,就坐在那里哭。

后来吴鹏赶了过来,好像也没有精力跟她拉扯了,就那样疲惫不堪的站在那里,看着婆婆哭,然后打电话给吴怡。

也不知道吴怡说了什么,婆婆指着吴鹏,一路边哭边骂的走了。

这么一出闹剧,整层楼都知道了。

我妈坐在一边叹气,我爸倒是有点可惜:「吴鹏也挺可怜的,好不容易靠读书考了出来,工作也可以,人也上进,结果碰到这么一个妈,还有这么一个……咳!这事如果闹到他公司,也不知道他怎么办。」

「哦,他跟吴怡搅在一块,就不是他的错了,就怪人家。他都想让姚瑶给他养和吴怡生的孩子,如果不是姚瑶坚决不肯,他就坐离齐人之福了呢!」我妈拍着手,冷哼一声:「是不是你们男的,都认为偷吃,搞大人家肚子没什么?」

我爸被波及,连忙摆手:「不说了!不说了!」

「爸。」我想了想,这事再闹下去也没有意思:「你拿我的钥匙,去我家,把结婚证和户口本,房产证、还有我那些值钱的首饰什么的拿来。」

吴怡虽然见了我,都会礼貌的叫「嫂子」,但跟我不亲近,有几次到家里吃饭,偷偷进我房间。

有一次我碰到了,她就指着我梳妆台透明罩中的首饰,说好看,她就看看。

后来她生日,我和吴鹏给她买了条 K 金的项链,她好像并不高兴。

既然婆婆都把主意打到我房间了,这些东西再留在那里,也不安心。

「对!对!」我妈连忙点头,催我爸快去:「早离早好。」

我爸就急急的走了,只是等回来的时候,脸色也不太好。

说是拿东西的时候,正好碰到吴鹏把他妈和吴怡接回去,撞了个正着,吴怡哭得很厉害。

吴鹏见到我爸,原先还有点尴尬,跟着就知道我爸来拿东西不是好事,忙再三保证会把他妈和吴怡送回老家,让吴怡在老家打掉孩子。

让我爸一定要劝我,还想把我爸拿出来的东西抢过去。

我爸当了很多年兵,这些年还坚持锻炼,身手不是吴鹏这种长时间坐电脑前的人能比的,所以东西还是拿了过来。

我拿着结婚证,给吴鹏打电话,约他明天一早去民政局。

吴鹏听着又在那边发誓,我直接告诉他,如果他不去,我就拿着录音,去法院起诉离婚。

他妈知道吴怡的孩子是他的,也没说过让我们离婚,一家子都瞒着,都只想把那孩子挂我名下,就是不想离婚分财产吗。

还搞什么咒我,想弄死我,也就是想着我死了不用分财产了。

这还不离婚保命,我真的等死吗!

我也不等吴鹏再解释,直接挂了电话,然后关了机。

晚上我爸也不敢回去了,就在这里守着我。

我妈还帮我把金佛挂件啊,辟邪的玉坠子啊,全部挂身上,交待我一定要摸着那柳叶银镯睡。

还特意去外面找人家要了点米,包着茶叶,辣椒什么的,放在我枕头下面。

本以为这些事跟说清楚了,我也放手了,吴鹏他妈应该知道我的决心的,不会再搞事情了。

可睡前还好好的,睡到半夜,我突然发起了高烧,全身抽搐。

这次连坐起来吐都不行了,嘴里不自觉的吐白沫,吓得我妈连忙摁住我,让我爸去叫护士。

我能清醒的感觉到痛苦,知道哪痛,知道我爸妈在做什么,可我嘴里一股股的白沫朝外窜,怎么也说不出话。

护士往我嘴里塞东西,免得我咬到舌头。

可越是这样,我身体抽搐得越厉害,那铁架子的病床,都开始咯吱的作响,就算嘴里塞了东西,白沫还咕咕的朝外涌。

吓得护士让我爸妈摁着我,她去叫医生。

我妈吓得都哭了,让我爸死死的压着我,她撸下我手上的银镯子,跟昨晚那老阿姨一样的刮额头。

昨晚那老阿姨一刮,我就感觉清醒了。

这次我妈一刮,我翻跳的眼睛,都能看到我妈刮过之后,银镯子就好像刮着墨一样,慢慢变灰变暗。

「柳仙保佑!柳仙保佑!」我妈一边刮一边念着。

可越刮镯子越黑,我依旧在吐白沫。

就在我爸气急,说这没用的时候。

一直放在床头的那个柳条头环,好像没扎稳,头尾一弹,柳条就从床头柜上扫到了我脸上。

那柳条都放了一整天了,这会一弹,却好像还有着水,片片柳叶在我脸上一扫,我跟着一个激灵,直接坐了起来,本能的紧抓着那根柳条。

我妈连忙抱着我,大叫着医生的时候。

门被推开了,进来的却不是医生,而是那个坐在柳树下的柳升。

他手里拿着一个新编的柳条环,轻轻套在我头上,跟着握着我双手,用力一摁。

我好像听到谁尖叫了一声,跟着就又瘫软的倒在床上。

5

这种病,来得快,去得也快。

柳升一出现,我立马就好了,白沫也不吐了,身体也不抽了。

我妈抱着我放声痛哭,等医生和护士急急赶来的时候,我爸连忙拉着柳升,悄然的站在一边。

医生检查了一下,只说是高烧引起的抽搐,退烧了就没事了。

量了体温,只是有点低烧,给我开了退烧的药。

医生走的时候,瞥了一眼我头上的柳条环,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

护士让我们自己注意一点,也就急急的跟了出去。

医院的人,见的怪事比我们多,所以都见怪不怪了。

等医生和护士走了,我爸强行拉着柳升,让他一定要坐在这里保护我,说只要我没事,就帮他大肆宣扬柳仙多灵多灵,捐钱把那石庙翻修一下。

可无论我爸说什么,柳升都只是淡定的坐在那里,就好像医院跟柳树下没有任何区别。

他虽然不太理人,但确实有本事,而且他没走,我爸妈也就松了口气。

等我洗漱了一下,再出来的时候,就见他依旧坐在那里没动,只是淡定的看着我。

我爸时不时的找他搭话,他也不回答,一派高人风范。

我妈就让他在陪护床上睡,又问他是怎么找过来的,见他还是不说,最后都放弃了。

有柳升在,我又吃了退烧的药,就又昏沉的睡了过去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柳仙站在窗前,沐浴的窗外的阳光,看上去真的让人精神舒畅。

可跟着,这幅美景就并没持续多久,吴鹏就沉着脸过来了。

我爸妈对他已经没什么好脸色了,直接让他等一下,我洗漱一下就去民政局。

可吴鹏却突然蹲了下来,蹲在地上声音疲惫无力的道:「姚瑶,我妈死了。」

我妈听着冷呵了一声:「你妈咒姚瑶死,还搞些邪门歪道,你现在又咒你妈死。」

可跟着看吴鹏的神色,好像真的是死了人。

一时不知道是真是假,可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吴鹏毫无形象的蹲在地上,朝我喃喃的道:「昨晚我说要送她们回老家,找熟人给吴怡打胎。」

吴鹏好像很懊悔,扒拉着头发:「吴怡就在房间哭,我妈就一直骂我。我被骂烦了,就推着她,让她直接带着吴怡滚!我不是亲生的,吴怡才是,让吴怡跟着她妈回去。」

「我妈气不过,就直接收拾行李了,可吴怡不想回去,我们就拉扯着,不知道怎么的,我妈就撞到了飘窗,头磕破了,流了好多血……」吴鹏整个人都好像在懵懂的状态。

看着自己的手道:「我把她送到医院的时候,她已经没气了。」

吴鹏还是很有孝心的,当初我爸妈认可他,也是看中他这一点。

可这会让我们安慰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爸只是拍了拍他:「出来抽根烟吧。」

然后朝我道:「男人之间谈话,容易点。」

等他们走了,我妈才悠悠的道:「你们那套房,就只有主卧留了飘窗吧,我记得装修的时候,另外两个房间太小了,就把飘窗打了,对吧。」

也就是说,吴怡还是住进了主卧。

我虽然让我爸把重要的东西拿了过来,可衣服和一些比较私密的东西都还在,吴鹏终究还是让她住了。

可他妈死了,我也不想再纠缠了。

就是感觉这事有点膈应,比吴鹏出轨另找一个更让我膈应。

因为吴鹏和吴怡的关系,总有一种好像是我才是那个硬后面插进来的人一样。

我妈瞥了一眼站在窗前看着日出的柳升,扶着我起来,小声的道:「我听说下咒什么的,如果被厉害的人解了,会被反噬的。」

「看你昨晚那样子,她是铁了心要你的命。如果不是柳升来了,你可能就真的没命了。你说是不是……」我妈指了指柳升,朝我小声的道:「反噬了。」

这些东西我不太懂,但如果吴怡她妈真的死了,还是让我妈别说了。

我妈好像松了口气,等我洗漱好后,确定我没事,就让柳升在这里陪着我,她去买早餐。

走前还打电话给我,问我爸去哪了,该办的事情还是得办。

结果我爸说陪吴鹏办事了,吴怡昨晚受了惊吓,也在这医院住院,吴鹏要办住院,还要料理婆婆的后事,他一个年轻人又不熟这些事情。

我爸这个吧,很热心。

我妈听着差点气炸了,尤其是知道吴怡也在这边住院后,又有点担心。

但想了想,还安慰我道:「吴怡她妈不在了,你就别担心其他的。吴怡只会哭,你别心软就行了。」

「她可不只会哭。」我朝我妈笑了笑,安慰她道:「这是医院,人多,她不会做什么的。」

吴怡看上去无害,可心机深得很呢。

我妈又确定柳升在,还帮我把头上的柳条环给正戴好,这才急急的去买早餐了。

柳升就一直站在窗口,沐浴阳光,搞得跟要进行光合作用一样。

我妈刚走,吴怡就来了,她没有换病号服,穿着一条黑色的修身长裙,小腹已经可见的微微隆起,站在门口,楚楚可怜的叫了我一声:「嫂子。」

跟着好像怕我对她做什么,捂着小腹,又往后退了一步,低垂着头,瞥了一眼站在窗边的柳升,见他没有动静,这才朝我又小声的道:「对不起。」

我听着呵笑了一声,看着她身上的裙子道:「你穿挺合适的,我现在都穿不进去了。吴鹏也真是的,衣柜里那么多宽松的衣服都不给你穿,拿条这条修身的,也不怕勒着你肚子。」

「不怪哥哥,是我自己选的。」吴怡立马维护吴鹏。

可这话一出口,就又知道不对,原本一直楚楚可怜低垂着的头,又抬起来看着我。

她长相偏寡淡,最容易装小白花。

我笑眯眯的看着她:「哦,自己挑的啊。」

「我妈走了,我衣服没带过去,你衣柜里只有这条黑裙子。」吴怡瞥了一眼柳升,见他一直没动,这才走近来。

怯生生的坐在旁边的病床上,朝我轻声道:「嫂子,对不起。」

我看着她,有点自嘲的笑了笑,瞥过头去。

却发现原本一直看着窗外的柳仙,也转过头,那条一直淡漠的丹凤眼,也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吴怡。

果然,男人对小白花,都带着天生的兴趣。

「等我妈火化了,我就会和哥哥送她回老家。嫂子,你别跟哥哥离婚。也别听我妈乱说,这孩子不是哥哥的。」吴怡好像很害怕。

双手紧紧的护着小腹,朝我低声道:「是有人见着我回家了,把我……把我……」

「哥哥会承认,是因为怕我伤心。」吴怡小脸都变得青白色,小心的伸手来拉我:「嫂子,哥哥很爱你的,你要相信他。你不信的话,我房间有监控的,可以证明不是哥哥。」

她的意思是,她被人尾随,然后强奸怀孕了。想生下孩子,所以吴鹏就帮她遮掩,更甚至不惜承认那孩子是吴鹏自己的?

那她真可怜,吴鹏真伟大。

这事在她嘴里,和吴鹏嘴里,完全是两个样子。

吴鹏愿意为她,当着我的面承认那个孩子是她的。

她又可以为了,吴鹏说自己是被尾随的人强了,怀的孩子。

不管谁真谁假,她们有这种为了对方能豁出去的感情,已经容不得我在中间的。

她还在这里一口一个「哥哥」的,说得声泪俱下的,好像是我逼她说了那件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事情一样。

我瞥眼看着她,轻声道:「你回去吧,待会你哥找不到你,找过来,见你这样,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嫂子,我只有哥哥了。」吴怡抬眼看着我,眼泪叭叭的掉,刷过她淡白脸上,还真是梨花带雨。

她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擦着眼泪:「我爸妈你见过的,我爸除了干活,和谁都不会开口说话。我妈一开口,就是骂人。」

「从小到大,只有哥哥会跟我好好说话,也是他牵着我的手翻过两座山,背着我过河去镇上读书。」吴怡声音哽咽。

好像坐都坐不住了,捂着小腹,趴在病床上:「我考得不好,我妈只会骂我,我爸从来不管,只有哥哥会告诉我哪里做错了,要怎么做,要怎么才能学得更好。」

「他比我大八岁,我才读一年纪的时候,他要读高中了。他怕我一个人翻山过河上学,不安全,就不顾我爸妈的骂,说一定要把我带到县城读书,他照顾我。就他和我……」吴怡好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哽咽的说着:「嫂子,你不知道那时我哥读高中,别人寄宿,他为了带我,就只能走读。我爸妈舍不得给钱,他在外面租了个最便宜的棚子,五十块钱一个月,那种人家搭在路边收破烂的棚子。」

「那棚子连电都没有,我们就只能烧煤,点蜡烛。煤饼还是我哥自己买散煤,搅了土和的,烧起来好呛。他怕我烧煤不安全,不准我烧,让我等他回来。」

「他每天晚上九点多下晚自习回来,还要支起煤球炉子,烧水洗澡,还要把第二天的饭菜做好。」吴怡越哭越低。

好像陷入了回忆,喃喃的道:「冬天还好,烧煤虽然呛,可暖和。夏天有多难受,你这种长在城里的根本不知道。」

「他会趁着烧热水的时候,点着蜡烛帮我检查作业。然后我先在那个除了只能放下两张床,就只剩摆个桶的棚子里洗澡,他就煮饭炒菜,用盒子装好。」吴怡后背抽动。

低低的抽泣着:「冬天可以热在煤炉上,夏天有时早上起来都馊了,哥哥就会放水桶里凉着。如果都馊了的话,他两盒都拿走,给我两块钱买包子吃。」

「那三年里,我穿的衣服,都是他女同学给的。她们都喜欢我哥,同情我哥,因为他总考年纪第一。」吴怡说到这里,抽了抽鼻子,得意的看着我:「我哥很好的。」

我瞥眼看着她:「你哥好不容易熬出来,你就更不该毁了他。你哥读出来后,你条件不是好了吗?为什么你就不能像他一样靠读书,读出来!」

「因为我哥不在我身边!」吴怡红着眼睛,盯着我:「我读四年纪的时候,我哥就考上大学了,重本,县里的领导还到我们那个棚子里了,夸我哥,带着妹妹上学,还考得这么好。」

「县里给了奖金,可我哥全部留给我了,安排我在他高中的附小寄宿。」

「我那个时候不小了,我不想成为我哥的拖累,不想……」吴怡朝我低吼,跟着就又慢慢无力的趴了回去。

声音好像没有抽泣了,似乎带着冷意:「他大学一直打工,给我寄钱,所以我初中高中的时候,没有再缺钱了。可我过得并不开心,因为没有他,我宁愿住那个没有电、要烧煤的破棚子里。」

「大学时他放假,都不敢回来,因为要打工挣钱。后来他工作了,放假有空,他就会去学校看我。」吴怡说到这里,情绪才稳定一点。

但跟着却好像想起了什么,冷冷的道:「他认识了你之后,放假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说是要陪你。他给我买东西,也是说你用了什么,感觉比较适合女孩子,他就给我买了。」

「连买衣服,他都会说你穿什么样的好看,就买了一件给我。吃的零食也是,你说好吃,他就给我网购了。他好像什么都是因为你……」吴怡的声音越来越低,可依旧能听出心中的不甘!

6

我听着吴怡说的那些话,突然感觉有点心酸,靠在床头上,沉声道:「你回病房去吧,我要睡了。」

第一次见吴鹏其实是个内衣店,一个周末还穿着工作服的男人,拎着个带公司 logo 的公文包,拘谨无措、却又强装着好像不在意别人目光般的站在货架前。

他不敢动手,就是用眼睛瞥着那些可爱的、性感的小衣服。

拘谨却又昂着头,好像带着一股子不能让人看不起的傲气。

那天我是和我妈一起去的,当时店里除了我们,就是那些看着他窃窃私语的美女,导购几次想过去,但见吴鹏神色太紧张,也不太像买的样子,所以就先招呼其他的顾客了。

后面是我妈见他满头大汗,就问了他一句。

然后他说是给他在县城读书的妹妹买,读高中了,要买文胸,但他妈在农村不会买,他妹自己不好意思买,他也不知道怎么买。

我妈这人其实和我爸一样热情,就扯着我,说我年纪小,知道小女孩子喜欢什么样的,让我告诉他。

那家店的内衣都是几百块钱一件的,我就介绍了几个我高中时期穿的少女内衣网店给他,他加了我微信,我推了链接给他,顺带三言两语跟他讲了一下怎么挑选舒适型的,让他发照片给他妹,让他妹自己选。

他听着的时候就是不停的点头,红着脸走出店的时候,那导购只是瞥了吴鹏,这才朝接待我们,夸我们热心,说看吴鹏这种周末逛大商场,还穿着工作服的,就不会买这么贵的内衣。

我当时只是笑了笑,但后来并没有再买过那家的衣服。

或许是我比较直爽吧,说话不扭捏吧。

吴鹏从那之后,有时隔几个月,会很拘谨的问我一些女孩子的事情,其中还包括痛经怎么办。

我那时还和我妈感慨他,又当哥又当爹又当妈。

这么过了一年多两年吧,才慢慢的熟了,他有时会约我出去,给吴怡买衣服鞋子,有时会跟我感慨,小县城有些东西不好买。

也会跟我感慨,他那时读高中,条件很差,他还是考上了。

可吴怡初中的成绩还可以,到了高中却一落千丈,怕是要复读。

所以我一直对吴怡没有戒心,是因为我和吴鹏相识,就是因为她。

而我几乎算是在吴鹏嘴里,听着她从才上高中,到后来复读,再到后来我们结婚,她不愿意再复读,硬是要到我们这边过来。

我嫁给吴鹏,并不是因为他工作慢慢有了起色,收入算是中等,而是因为他有责任心,还很有耐心,为人上进。

可我没想到,我从一开始就是介入他们兄妹之间的。

更甚至,吴鹏那些求助于我,好让吴怡过得更舒服的东西,对于吴怡来说,都是不甘!

我明确的说想睡了,就是让吴怡走。

可她却突然抬头看着我,沉声道:「我确实喜欢我哥,可我不想拖累他。我会回老家生下这个孩子,自己养大的,我能工作了,也有点存款。嫂子,你别跟我哥离婚,他是真的喜欢你的。」

她说着,捂着小腹,慢慢的起身。

可能是坐太久了,加上说了很多话,情绪激动,她一起身,腿好像麻了,身子晃了一下。

旁边就是病床,她晃倒也就是趴在床上,所以我根本就没有动。

但就在她晃的时候,门边一个身影飞快的窜了进来,扶着吴怡。

吴鹏脸色发青,看了我一眼,双手紧紧的拉着吴怡,扶着她朝外走去。

「就住在过去三个病房。」我爸瞥眼看着我,叹着气道:「两兄妹都不容易。」

我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吴怡说那些话,有真有假,其实也不一定是说给我听的,估计也是说给吴鹏听的。

我爸瞥了一眼我药水,好像快没了,我爸连忙去叫护士换药。

我眯着眼睛,感觉有点疲惫,身子往下沉了沉,打算躺下来。

却听到一直没有开口的柳升轻声道:「你心软了。」

我瞥眼看着他,发现他有点怪啊,一直不说话,就在这里当吉祥物。

不过确实也是心软了,朝柳升道:「谢谢你了。」

想着吴怡她妈不在了,也就没有人搞什么巫术咒术的了。

等我妈回来,按规矩给柳升一个大封红,以后有机会给他多介绍点生意。

不要让人家一个超然脱俗的人,在这里净听这些狗血家事。

我想着就将头上的柳条环取下来,放在床头柜上。

「你想错了。」柳升却好像看透了我的想法,轻声道:「事情还没有过去。」

我有点疑惑的看着柳升,他却又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阳光。

护士帮我换了药水,我爸这才告诉我,吴怡她妈确实是撞到头死的。

「那后脑勺凹进去这么一条……」我爸神经大条得很,还伸着手指朝我比划:「这么长,看着不太像是自己撞在飘窗上的,那创口也太大了。血啊……」

「她刚好点,你就吓她!」我妈买了早餐回来,听他说这个,对着我爸后背重得拍了一下。

然后招呼着柳升吃早餐,可柳升只是摇头。

我爸就一咬着包子,跟我说吴怡她妈这件有点难办。

吴鹏打算立马就火化了,直接带骨灰回去。

可殡仪馆火化,要开死亡证明,还要当地派出所开的销户证明。

「她又不是本地的,吴鹏打电话过去让他爸办这个事,他家你去过的啊,翻山越岭的,他爸六十多了,又不会开车,也不知道到派出所找谁。他就让我帮忙,托你梁叔去打听一下。」我爸把豆浆喝得嚯嚯作响。

朝我摇头道:「不过等弄好,再快递过来至少得好几天,这几天尸体就在医院存着。吴鹏也算经得住事,也有孝心。」

我妈冷呵了一声,瞥了一眼我爸:「把你能的。如果他不做对不起我女儿的事,我也夸他。现在呢……」

我妈伸手指了一下我,瞪了我爸一眼,说得我爸也有点失落了。

「妈。」我忙叫住我妈,让她坐在床头,把柳升的事情跟她说了。

我妈早有准备,掏出一个大封红,给柳升,还招呼着我爸送人家回去,说等我出院了,再请他吃饭,好好感谢他。

可柳升就好像入定一样,油盐不进,任由我爸妈说什么,他都靠窗站着。

我妈连叫了他几句,他都没有理会,还是我妈伸手扯了他一下,好像才回过神来,只是沉眼看着我。

目光依旧温和而又坚定,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想到他说事情还没结束,我也不知道哪还有问题,就朝我妈摇了摇头。

看柳升那沉默寡言的样子,也不是会把家事说出去的人,呆在这里也好像没有什么存在感,就让他留着吧。

吴鹏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今天是没办法去民政局了的。

这婚不离,有吴怡在,这以后怎么过?

在吴怡的认知里,我才是阻碍她和吴鹏感情的外来者。

她是吴鹏的妹妹,就已经不是外人,这层关系本来就断不了。

现在她执意要生下那个孩子,就又是一层断不了的关系。

既然他也在医院,我就让我爸看着点,等吴鹏安抚好事故怡,就让我爸和吴鹏说一声,明天一早再去民政局,我爸开车送我们去,很快就办了,如果他不放心吴怡一个人呆在医院,就由我出钱,给吴怡请个护工,看她半天。

这种事情,越拖,就越麻烦。

我爸虽然同情吴鹏,但对自己女儿,还是心疼的。

人就是这样,有些人没有关系的时候,就会各种欣赏,可一旦要和自己牵扯到关系了,立马就清醒了。

可我爸把话传到的时候,吴鹏立马就过来了,直愣愣的看着我。

这次也不顾我爸妈和柳升在场,只是看着我喃喃的道:「姚瑶,你让我怎么做,才能不离婚?你告诉我,我一定做到。」

他这几天折腾得胡子邋遢,双眼无神,整个人好像都颓废了。

我爸拉了拉他:「我们出去说,姚瑶病着呢,我跟你说。」

「姚瑶。」吴鹏却推开我爸,走到床边坐下来,盯着我道:「我会把吴怡送回去的,以后……」

我只是沉眼看着他,轻声道:「她只有你了。」

吴怡租的公寓,一居室,两千五一个月。

安保很好的,业主进出都要刷卡,有保安二十四小时巡逻扫楼,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尾随进入的。

所以她的孩子,其实就是吴鹏的。

「姚瑶。」吴鹏叫了我一声,来握我的手。

可我避开了,他有点尴尬的看着我:「你再给我几天好不好?让我处理好我妈的事,我们再谈。」

我盯着吴鹏的眼睛,看到他眼底的坚毅,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吴鹏做事向来目标性很强的,一旦想做的,表面上看不出来,都是暗地里下苦功的。

他这种人,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卷,暗暗的卷死别人。

吴鹏见我答应,这才松了口气,起身的好像才看到站在窗前的柳升,柳升也直直的看着他,那目光的兴致,比看吴怡更浓。

我爸怕吴鹏误会,想扯他先出去;我妈却一把拉住我爸,得意的瞥了一眼柳升。

好像告诉吴鹏,我也不是找不到更好的。

可能是吴怡只是装不舒服吧,吴鹏走了后,就直接给吴怡办了出院,带着她回去了。

我妈嘀咕着:「他们倒是看起来更像夫妻啊,这还没……」

可说到一半,瞥眼看着我,也就没有再说了。

接下来的两天,我状况很稳定,血也完全止住了,再做检查的时候,那个瘤子又不见了。

医生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让我先出院,有情况随时来医院,没有情况,就一个月后复查。

虽说虚惊一场,但我妈却笃定是吴怡她妈用巫术咒我,要不哪有这么奇怪,又时间正好的病,她不在了,就成了误诊。

吴鹏这两天里,没有再露过面。

反倒是柳升这两天里,就一直呆在医院守着我,他就真的好像要修仙飞升了一样,不用吃东西。

无论我们做什么,跟他说话,只是点头摇头,很少开口。

最多就是拿个不知道从哪带来的陶杯子,倒杯我妈从柳树下装回来的井水,喝一口。

晚上他也就坐在陪护床边,看着我。

每天就正午的时候,他离开一会,去换身衣服什么,就又回来了。

搞得我爸妈都很感动,认为他这是二十四小时,不吃不喝的保护我。

我妈还感慨,这怕真的是个修仙的。

我出院那天,我爸松了老大一口气,尤其是知道我是误诊,更开心了,硬是要拉着柳升去家里吃饭,感谢他救了我。

本以为柳升会拒绝的,可他居然跟着回去了。

我们拎着大包小包的出院时,我妈还转眼看了看,最后只是冷呵了一声。

「走吧。」我知道她是在看吴鹏有没有来接我,推了她一把:「这不是有你们吗。」

我爸拎着东西放后备箱:「那个销户证明还没弄好,但听说吴怡他爸也来了。吴鹏特意给县里的同学,打了电话,托人了买票,又送他上了高铁的。」

吴怡他爸我见过,就是那种老实淳朴,埋头苦干的父亲形象。

既然打算火化了送骨灰回去,为什么还要这么麻烦把他爸过来?

我爸将后备箱盖好,朝我道:「吴鹏估计是不回去了,就让他爸来接他妈和吴怡吧。毕竟,就这么一个亲人了吗!」

我听着不知道为什么,猛的想到,吴怡那天在医院哭诉的时候,不停的说:「我只有哥哥了。」

以及我对吴鹏说,吴怡只有他时,他那怪异的眼神。

7

我正想着,吴鹏吴怡的古怪。

听听到柳升在旁边轻声道:「要开始了。」

他可能守着一棵树太久了,说话喜欢打哑迷。

我瞥了他一眼:「什么开始了。」

「不能说,说了你也不信。就像你跟别人说,人有用巫术咒你,也没有人信一样。」柳升难得的说了这么多话,盯着我的额头,慢慢抬手,居然不知道从哪又拿出一个柳条头环,给我戴上。

我妈现在特信柳仙,一见柳升给我戴柳条,立马双手作揖:「柳仙保佑!柳仙保佑!」

还戳了我一把:「说!」

反正传统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我也学着我妈的样子,朝柳升作揖拜了拜:「柳仙保佑!柳仙保佑!」

不知道为什么,柳升居然勾唇轻轻笑了笑。

那笑起来,如同轻风拂柳,让人心神也随着荡漾。

果然长得好,还是有好处的。

我们到家后,我爸妈忙活着做饭,让我招呼着柳升在外面小露台坐一坐,那里我爸种了很多绿植,柳升肯定喜欢。

我给柳升倒了杯老井水,坐在露台的藤椅上,跟他再次道谢。

他好像很喜欢这些绿植,伸手摸摸这个,碰碰那个。

听我道谢,扭头看了我一眼,脸上带着一种坦然的释怀:「我只是放不下一件事情,等我就放下了,去我该去的地方。」

「果然修仙的人不一样啊。」我朝他笑了笑,帮他又倒了一杯老井水:「你好像没什么关心的吧,怎么还有放不下的事情?」

他原先劝我放开不属于自己的,我原先不知道,现在想来,指的可能就是吴鹏了。

「有。」柳升抿着水,看着我,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还想问他,是什么事情。

毕竟像他这种淡然的态度,能让他放不下的,还真的很让人好奇的。

可外面跟着传来了敲门声,而且声音还很大。

我爸妈在厨房忙,就招呼着我去开门。

一开门,却发现是吴怡。

她脸色很不好,看着我道:「嫂子,你劝劝我哥吧,他要和我们断绝关系。」

我听着愣了一下,这事情怎么超出了想象啊。

吴怡一脸汗水,穿着衣服依旧是我的,捂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好像有点喘不过气,顺着门就朝下滑。

我本能的伸手去抚了她一把,可刚要伸手,旁边一只手就稳稳的托住了吴怡,同时还将我往旁边挤了挤。

「小心。」柳升扶着吴怡,将她扶正,沉声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免得害人害己,众叛亲离!」

他说这几句话,根本就不像平时那么淡然的语气,更像是警告。

吴怡好像有点紧张,一把推开他,捂着肚子往后退了几步,吓得脸都白了。

眼睛怯生生的看着我:「嫂子,你去劝劝我哥吧。」

「这是你家的事情,我们要离婚了,不好管。」我朝她摇了摇头,掏出手机:「我打电话给吴鹏,让他来接你。」

一说到这个,我就感觉有点奇怪。

吴怡没来过我家,怎么找到这里的?

一听说让吴鹏来接,吴怡连忙摇了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别让我哥知道,他不让我来找你。」

说着瞥了一眼我头顶上的柳条环,然后看了看柳升,直接就走了。

我转身关门的时候,我妈站在屋里,摇头叹气道:「这孩子啊,心眼多得跟竹筛子一样,一不小心,竹篾还扎人!」

她这形容,太贴切了,我不由的笑了。

瞥眼看着柳升:「谢谢。」

刚才我扶吴怡,如果她趁机说我推她什么的,讹我就麻烦了。

她原先还有说害怕,让吴鹏装监控,然后诱惑吴鹏的呢,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啊。

柳升只是淡然的点了点头,脸上却带着愁色,看着我道:「你要小心,她不是什么善良的人。」

「知道。」我朝他点头,招呼他去露台坐。

我们吃饭,柳升不吃,就坐在露台喝茶,我妈就朝我爸悄声道:「等得了空,你找个机会,去柳仙庙做场法事,感谢柳仙。给热闹一下,然后捐点钱,把那里该修的修一修。」

我爸当然点头应承着,只是中午我要回房午睡,可柳升却拍着露台的藤椅:「你在这睡。」

他语气强硬得不容拒绝,我爸妈都有点莫名其妙,但见柳升扭头看过来时,那样子,好像真的有大事要发生。

想着他确实有本事,吴怡他妈的尸体还在冰柜里冻着,我爸妈怕再招惹什么,就示意我坐过去。

露台绿植多,藤椅可以放倒,躺着倒也舒服。

我迷迷糊糊的,还感觉很阴凉,有一种小时候在柳仙树下写作业的舒适安心。

等我睡一觉醒来,也没什么事,柳升却依旧淡定的坐在藤椅上,只不过脸上越发的沉,好像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我妈工作还好,请几天假没事,我爸下午就去单位了。

到了晚上才回来,见我没事,吃过晚饭,就要拉着柳升喝酒,问他有没有其他爱好。

柳升却好像心神不宁,我爸自来熟,也不怕冷场,自己一个人喝,跟柳升絮叨着。

我就坐在一边,给柳升倒水。

原本好好的,突然柳升好像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沉眼看了看我,好像轻叹了口气,朝我道:「该来的,还是来了。我回去一下,你自己小心。」

他原本坐得好好的,突然就要走,把我爸妈都吓得一个激灵。

我妈连忙要拿准备好的红包给他,可柳仙拉开门,急急的就走了。

我追出去,却发现他走的是安全梯,哪是我追得上的啊。

忙转身回屋,让我爸去追,我先换鞋。

可就在我回到露台的时候,却发现那个今天一早柳升给我的柳条环变得焦黄。

跟着我爸手机就响了,他喝得正迷,直接划了摁了个免提。

里面是我爸一个战友:「老姚啊,你这几天不是托我问,能不能申请给城南那棵千年大柳树,修个小花园,保护一下老树吗。就刚才,有个女的,往那棵柳树上浇汽油,把整棵树都烧着了。」

我爸立马「哇擦」了一声,瞥眼看了看我,直接就走了。

「打车走!打车走!」我妈急得在后面追。

我瞥眼看着那个焦黄到慢慢发黑的柳条环,想着柳升一个激灵就走了,心头有点发慌。

想了想,拿着车钥匙也追了出去。

可我爸已经坐电梯走了,我妈让我快点,开车送送我爸,说柳仙保佑了我,我们怎么也得去看一眼。

我一边打我爸电话,一边摁着电梯。

可等我到楼下的时候,并没有见到我爸,正握着手机转眼找的时候。

就听到一个声音叫我:「姚瑶。」

这声音有点像当初医院里,我浑身抽搐时叫我的声音。

从小我妈就教我,如果夜里有人在背后叫名字,千万不能回头。

所以我僵着没动,可身体却好像不受控制一样,手脚似乎受了什么力,扭得变了形,强行将身体掰了过去。

一转身,就见十来米开外,吴怡一身黑色的长裙,站在楼下绿化带的转处,她手里握着一个跟真人很像的玩具人偶。

朝我笑了笑,握着那人偶,一点点的往前,同时还叫着我的名字:「姚瑶。」

我身体不受控制的跟着她朝前走,她好像还挺开心的,胡乱摆动着那个人偶的手脚,我手也跟着胡乱摆动。

她一直跟我保持着十几米的距离,那人偶又有点像是现在娃圈的玩具,所以楼下路过的人并没有特别注意她,只是奇怪的看着我走路的方式。

我手脚的动作越晃越大,手里拎着的钥匙敲打着手腕,痛得不行。

肌肉拉伸着,手脚都好像要断了。

想张嘴呼救,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脑袋却很清醒,想到柳升说这事情还没有结束,原来从一开始,他就知道,用巫术的不是吴怡她妈,就是吴怡。

我手里拨着我爸的电话,他接通了,可喂了两声,见我没有说话,以为我打错了,就挂了。

吴怡就在前面十来米远,握着那个人偶引着我跟着她走。

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空气中还隐隐有着汽油的味道。

一直到走到小区后边的河时,吴怡靠着河栏停了下来,可却依旧握着那人偶,抬手抬脚的朝我笑,轻轻的唤着我的名字。

我手脚不受控制的走了过去,看着那河里深不见底的水,知道吴怡是真的想杀了我。

「姚瑶。」吴怡摆弄着那个人偶,笑嘻嘻的看着:「你说你怎么不知足呢,哥哥都跟你结婚了。我也不跟你抢,就是想把哥哥的孩子生下来,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呢。」

「知道这个人偶是怎么做的吗?」吴怡戳着那人偶的脑袋,轻声道:「是我说想看你用什么护肤品,哥哥带我进你们的房间,我从你梳子上拿了你的头发,还拿了你穿的衣服。」

她手指勾着那人偶身上衣服的布料,脸色很平静,还是那幅小白花的样子:「有没有眼熟,是我剪了你衣服给她缝的。」

我记得那件衣服,找不到了,问了吴鹏,他说可能是晾着被风吹走了,原来是吴怡拿走了。

「哥哥都这么求你了,让你不要离婚,你却还是要离,还要逼他跟我们断绝关系,让他逼我一定要打掉孩子。」吴怡语气慢慢变得愤恨。

盯着我道:「你说会有自己的孩子,我就只想让你不能再生出孩子。」

「我哥说我不能只依靠他,我还有我妈……」吴怡说到这里,摸着那个人偶的脑袋:「你知道吗?我妈就坐在你们那主卧飘窗的地上,靠飘窗,劝我不要生孩子,让我哥每个月给我一大笔钱,以后不愁吃,不愁喝的。有了这笔钱,靠着我哥,还能嫁个更好的。」

「她从来都不知道我哥过得多辛苦,只知道吸我哥的血,也不知道我要什么。」吴怡伸手摸着那个人偶的头,抬眼看着我。

呵呵的笑:「我就走过去,这么抱着她的头,猛的往那飘窗上一撞。啪……」

吴怡双眼有点飘忽:「哥哥不是说我还有妈吗?我没妈了,就只有哥哥了。他知道是我动的手,可他看到的时候,还好像松了口气,也没打救护车,就开车送她去医院。在车上还告诉我,如果有人问,就说是我怀孕了,我想生,我妈硬要拉着我打胎,三人推拉的时候,把她推倒了。」

「这种家事,如果我们不报警,我妈这么大年纪了,不会有人查的。」吴怡看着我,呵呵的低笑。

捧着那人偶的头,将人偶一点点的抬到河面上。

我感觉脖子也慢慢被拎了起来,好像开始咯咯作响。

同时手里握着的手机,也开始响。

我爸打电话回来了,我想接,可手却怎么也动不了,手机就那么一直响着。

「你们谁都不知道,我哥能有现在的处境,背地里有多努力,他付出了多少。他读高中的时候,在那个棚子里,我经常不是热醒,就是冻醒,都会看到我哥点着蜡烛在做题。」吴怡瞥眼看着我手里的手机,也任由它响。

伸手摸着那人偶的脸:「嫂子,我哥需要你,你家境好,父母好,有你在,我哥以后会越来越好的。我只是想生下孩子,由你们带着,这样他就不会像我和哥哥一样,小时候吃尽了苦头。」

「如果是你的孩子,他就会有爱他的爸爸妈妈和姑姑,还有外公外婆,他会很幸福的。」吴怡一手拎着人偶的头发,一手摸着小腹:「这是哥哥的孩子,你明明知道了,怎么能不想要他呢。」

我感觉头皮被拎起来,痛得呲呲的吸气,却怎么也说不出话。

手机停了,就又响了起来,这次是吴鹏。

可我依旧接不到,只能听着铃声越来越急。

「既然你还是要离婚,为了哥哥好,我不会让他离的。你死了,那房子就是我哥哥一个人的了。丧偶,比离婚,也让他更容易再娶。」吴怡盯着手机屏幕上,吴鹏的名字脸色平静。

拎着那人偶的头发,轻轻晃动着人偶。

我瞬间感觉自己的身体天旋地转,眼前一片片的发昏。

吴怡还在低喃的道:「我喜欢娃娃,哥哥去读大学的时候,把我一个人留在学校寄宿。我很害怕,就哭。哥哥第一次给我买玩具,就是这种娃娃,在街边摊子买的,卖家要十五块,哥哥还了价,最后十二块钱买了。」

「他说以后这个娃娃就是他了,会陪着我的。」吴怡拎着人偶慢慢的晃。

好像陷入了沉思:「我就每晚抱着他睡,跟他说话,想着如果真的是哥哥就好了。」

「我查了很多书,在网上找了很多法子,有一天有个同学把我的娃娃给肢解了,我很生气,可我不知道是谁。因为她们总是在宿舍把我的东西弄坏,往我被子里塞东西,往我晾着的衣服上泼脏东西。」

「可她们不该弄坏哥哥送我的娃娃,我很生气,就试了一下网上的办法,发现真的可以用娃娃控制人了。」吴怡声音有点激动的颤抖。

「可我不想控制哥哥,他好不容易熬出来,我不想毁了他。我读到高中的时候,我不想读书了,我只想跟他在一起,可他不准,让我一定要好好读书。」

「我天天研究巫术,成绩一塌糊涂,考这么差,他还让我复读。说有条件了,尽量考好一点,往上一点点,对我以后都好。可我不愿意,我只想跟他在一起!」吴怡又开始哭。

晃着人偶的力气越来越大了,我头越来越晕,好像脑浆都快被晃成了浆糊,连手机铃声都听不太真切。

她却还是朝我道:「嫂子,对不起了。我知道你会游泳,我现在把你晃昏,等你落到水中的时候,你就不会痛苦了,也不会挣扎,会没有痛苦的死了的。那个柳仙也没有机会救你了,他自身难保。」

「如果不是他,我昨天到你家取了你的血,直接就把你弄死了,哪用跑一趟,要离你这么近。」吴怡声音慢慢变得缥缈。

我知道她这是真的想弄死我了,但晃得越来越难受。

就在我不知道吴怡还要搞什么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吴鹏低沉的叫声:「吴怡!」

我头昏脑涨,却隐约知道吴怡要做什么。

果然她握着人偶,朝我道:「嫂子,你说,如果我和你同时落水,哥哥会救谁?哦,你会游泳,我不会,我还怀着他的孩子呢……」

8

我听着吴怡的话,心里已经知道她要用我的命来证明什么了。

可跟着,吴怡抬头朝吴鹏叫了一声:「哥哥,我只有你了……」

她呵笑了一声,一把将手里那个人偶甩了出去,跟着身体往前一扑,直接就扑入水中。

我站在河栏边,只感觉身体被一股大力一拉,然后也载入了水里。

一入水,我就看见吴怡在旁边胡乱的挣扎着,而那个人偶还在慢慢下沉。

我手脚依旧不能动,发沉的跟着那人偶往下沉。

旁边好像又是轰隆一声,有谁跳入了水中,好像扎进水底看了一眼,摆动了一下手脚,跟着就朝吴怡游了过去,抱着她往上拉。

我确实会游泳,可因为人偶的控制,手脚被甩得发软,头昏脑胀的,身体还发着沉,根本动不了。

眼看就在沉下去的时候,水中好像有什么游动,跟着一根根的柳条,不知道从哪长了出来,轻柔的缠住我,将我往上拉。

同时我那失去控制的身体,好像瞬间能动了,连忙伸手揪着柳条,借力往上游。

就在我游出水面,准备爬上去的时候,却听到水面有着扑腾声。

吴鹏一手抱着昏迷了的吴怡,一边伸手想往这边游,可好像被什么缠住,又好像是抽筋了,怎么也游不动。

吴鹏水性很好,可如果吴怡想拉着他一起死呢?

我扯了扯身上的柳条,扭头看了一眼。

并没有发现柳升,只是河边种的一棵柳树,好像一下子就柳条抽长,长到了河里。

我看着眼看就要沉下去的吴鹏,伸手扯着柳条,试了试韧性,朝旁边大叫了几声「救命」。

然后借着柳条的缠绕,揪着柳条,朝着吴鹏游过去。

等到了吴鹏身边,我也不敢去扯吴怡,怕她报复我,只是反手圈着吴鹏的脖子,朝他沉喝道:「不想死的话,就先放开吴怡。」

可吴鹏却硬是没有松手,死死的扯着已经呛水晕了过去的吴怡,借着我的力,浮上来,朝我痛苦的道:「她不会游泳,她不会……」

我呛着水的鼻子一阵阵的发酸,揪着柳条,借着力将吴鹏往岸边拉。

水波晃动,那些柳条好像随水而长,将吴鹏和吴怡都缠住了。

而岸边有几个夜跑的人,听到这边有动静,也连忙借着柳条,将我们拉了上去。

我爬上岸,就转眼朝四处看去,并没有见到柳升。

瞥了一眼完全昏迷的吴怡,朝吴鹏道:「报警吧。」

吴鹏愣了一下,还想说什么,就听到旁边警笛声响。

我爸率先就冲了下来,一把搂着我,愤愤的瞪了吴鹏一眼,跟着直接把上身的衣服脱下来,给我套上。

朝后面跟来的人道:「就是她。」

我扭头看着吴怡,还想跟我爸说什么。

我爸却扯着我道:「你梁叔猜到了。吴怡她妈是她弄死的吧,他们那边老人家都要土葬,坚决不肯火葬的。送医院路上就死了,可吴鹏还是送到了医院,开了死亡证明,死了没半天就计划火葬,还怕销户不了,让我托你梁叔帮忙。你梁叔就感觉不对,所以跟这边打了个招呼,然后说销户证明要晚点,拖着他。」

我没想到,我爸还在后面查了这么多事情。

靠在我爸怀里,看着旁边垂落的柳条:「柳仙怎么样了?」

我爸轻呼了口气:「浇了汽油,火势大。住在城南的那些人,谁家没个孩子认柳仙当祭爹啊,这些年那里烧纸的少了,怕起火旁边有些人家备了灭火器的,就自发灭了火。树大,就是烧卷了一些柳条,应该不会死。」

「放火的就是吴怡,她估计认出了柳升,也知道她搞那些邪门歪道不能害你,是因为柳升才没成功,就去放火烧柳仙引走了柳升。」我爸沉叹着气,搂着我到上面的车上等着:「还要做个笔录。」

我爸怕我乱想,就在一边絮絮的跟我说着,他接到电话赶过去,那边火已经灭了,大家聚在柳树下面都挺可惜的。

他有经验,就先查了附近小卖部的监控,认出了放火的是吴怡,毕竟她穿的裙子还是我的,他就怕吴怡再搞事情,就报了警,然后打我电话,一直没人接,就赶了过来。

「柳升呢?」我瞥眼看着我爸,轻声道:「你看到他了吗?」

「我也好奇呢,他比我先知道,到了树下,却没有看到他。」我爸也满脸疑惑,好像想到了什么,帮我将衣服扯紧点:「他救了你,我们一家都会报答他的。」

当晚我去警察局做了笔录,没有说那巫术娃娃的事情,只说吴怡引我出去,跟到河边,跟我说了很多话。

至于说了什么,我也没有太隐瞒。

有关我和吴鹏离婚的事情,吴鹏手机里有吴怡公寓的监控,警察可以查他们兄妹的关系。

我也有当初和吴鹏提出离婚的录音。

做了个笔录,我就跟我爸回去了。

吴鹏和吴怡的消息,我爸也没告诉我。

只是在到家的时候,我想着吴鹏他爸来了,吴鹏和吴怡都在警察局,他一个人在外地,人生地不熟的,想让我爸去给他送个饭什么的。

可我爸却只是看着我,最后咳了一声:「他也被吴怡杀了。吴鹏把他叫来,就是让他带吴怡回去的,让他管好吴怡,不要让吴怡再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这几天里,吴鹏一直守着吴怡,寸步不离。」

「可今天吴怡他爸来了,吴鹏想着他守着吴怡,就去殡仪馆,想多给点钱,托关系,在没有销户证明的情况下火化他妈尸体的时候。吴怡因为不想打掉吴鹏的孩子,也不想被带回去,杀了她爸,跑出来找你。」我爸叹气了口气,没有再说后面的事情了。

坐在露台,喝着昨晚剩下来的酒:「我听吴鹏提过他爸妈,他们想要孩子,想得很,到了四十岁了,还花大价钱领养了吴鹏,又生了吴怡。」

「可对吴鹏而言,他妈对他不是打就是骂,他爸从来都是板着脸不说话的。所以他才这么努力的读书考出来,才会不顾一切,把吴怡带出来。」我爸咂了口酒。

眼睛有点发迷的看着我:「可惜了!」

我坐在露台边,摸着苍翠的绿植,看着那个焦黄的柳条环,对最近发生的事情,感觉有点恍然。

结婚后,我有时会听到吴鹏在阳台打电话,有点气急败坏,说他出钱,让他爸妈去县城陪吴怡,现在有条件,好监督吴怡读书。

可每次他爸妈都是不习惯城里的生活啊,说吴鹏以前还要带着个吴怡,还不是考好了,他有那个钱,还不如寄回去,给他们养老。

还说吴怡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不争气,以后就靠吴鹏这个哥了,等高中读完,就给她找个厂打工,早几年挣钱也好,到时让吴鹏介绍个合适的同学娶了吴怡就可以了。

我能感觉到吴鹏光是接电话,就有那种有理说不清,还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他们当爸妈的,根本没有尽到当父母的责职。

别人父母,是想孩子长成参天大树,开花结果。

吴怡爸妈哪会给孩子成长的机会啊,一长点叶子,就揪着吃掉了,根本不会有长成大树和开花的机会。

听吴怡的话里,好像她在学校寄宿的时候,还被欺负霸凌,可她爸妈一点都不知道。

吴鹏提出花钱,让他们去县城陪着,他们都不愿意。

吴鹏,对于吴怡而言,真的是唯一了,加上没有人关心她,她心态才有点扭曲。

我没有再想吴鹏吴怡的事情,休息了一下后,还是开车去了柳仙庙。

原本成萌如盖的大柳树,散开的柳条全部被烧焦了,还有着重重的汽油味。

老井那边,时不时有人聚在那里,看着柳仙议论纷纷。

医院给我柳叶银镯的老阿姨在打水,冲洗着柳树的树身。

我围着柳树转了几圈,没有找到柳升,心头隐隐有了担忧。

从小卖部买了树和软毛扫把,我帮着把水拎到柳树下,问老阿姨还记得我吗?

那老阿姨正用布一点点的擦着树身,转眼看着我,脸色有点发沉:「怎么会不记得。」

「那您有看到柳升吗?」我见她用布,就又把扫把放下,也从她那里拿着浸湿着布,擦着树身,怎么也得要把汽油擦掉一些吧,要不然夏天一热,又怕再起火。

这是棵树,又不能用其他的洗涤剂洗。

「柳升?」老阿姨瞥眼看着我,目光垂了垂:「也不知道能不能升了。他功德已满,却没有飞升,就是因为放不下你吧。」

「有些事情,不该沾染的。千年功德,如若一朝人心险恶,就都毁于一旦。可他为了你,还是遭了这一劫。」老阿姨拿抹布,用力擦着树身。

我突然明白了些什么,垂眼看着这树身,没有再问,只是跟着老阿姨拿布慢慢擦着树身。

这么大一棵树,要把泼上去的汽油全部擦掉,是个大工程。

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我一有空就到柳树下面,拎水冲洗擦拭着柳树,上面高的地方,就借小卖部的人字梯擦。

有时我会碰到老阿姨,有时会碰到其他人。

或许是这工程确实太大了吧,先是城南附近那些打水的大爷们开始帮着我擦,也有一些没事带着孩子过来,擦着树身,告诉孩子,这是小时候自己认的祭爹。

后来还有从其他地方开车过来看的,也会帮着擦擦。

有专门学园艺的,带着专业工具,把烧枯的树枝剪掉,再用输液管给树施肥。

可汽油不用专门的洗涤剂,根本就擦不掉,到最后,树身上还是有着残留的汽油。

我爸跑了两个月,申请了老树保护的项目,我爸妈带头捐了款,有当地社区牵头,其他认了祭爹的,或是光是看热闹的,都揖了钱,围着柳仙和那口老井修了个小型的公园。

吴鹏吴怡都被拘留了,他爸妈的尸体因为涉及刑事案件,一直被冰在那里。

我爸将柳仙公园跑出来的时候,吴鹏同意和我离婚。

我去看了他,他只是跟我说了句对不起,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说了。

吴怡肚子里的孩子,在落水捞起来后,就没了,她精神有点不太正常,却认为自己的孩子还在。

这些事情,我爸并没有告诉我,还是后来才知道的。

柳仙公园修好后,我还是会时不时的去看看,柳树被修剪加上护理,已经看不出被烧过的痕迹了,但汽油的痕迹还在。

附近老城区没什么公园,这里弄好后,搞了些健身器材,挺热闹的。

我已经习惯有空就去看看了,有时会碰到那个老阿姨,她女儿已经生了,是个胖嘟嘟的女孩子,很可爱。

可我再也没有见过柳升……

问老阿姨,她只说,他的放不下是最后一劫,如果过了,就能如他的名字一样。

一直到入了秋,天气闷热,有一天晚上,我爸妈出去和老同事聚会,我一个人在家里,坐在露台乘凉。

手摸着藤椅边的插着柳条盆栽,外面突然就电闪雷鸣。

吓得我一个激灵,差点从藤椅上翻倒。

一只手扶住了,跟着在游动的电光中,我又见到了柳升那双细长的丹凤眼,和那漂亮的柳叶眉。

他朝我笑了笑:「事了,放下了,就如愿了。」

跟着一阵雷光闪过,就又消失不见了。

我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但外面电闪雷鸣,暴雨倾盆,根本就出不了门。

雨一直下了一整夜,我爸妈因为雨太大,没有回来。

我一早开车去了柳仙公园,就见一夜的雷电后,二人合抱的大柳树并没有如何,反倒经过大雨洗刷,柳叶清亮如新,连原先怎么擦洗都没有去掉的汽油污渍都没了。

整棵柳仙,好像晃然如新。

更甚至下面,修剪过的枝条,都有着新的嫩芽生出来。

我伸手摸着那柳条上挂着的水珠,指尖一片清凉。

就在我以为可能再也见不到柳升的时候,却见他穿着一身清绿色的长袍,从柳树下的石屋走了出来,挑着柳叶眉,朝我轻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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